十二、疑罪从无

从医院回来，一进家门，王四海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指着妻子怒道：“你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说，你要不是无中生有，把小墨弄回来，小墨会出车祸？！”

“你还怨我，要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我能把儿子叫回来帮忙？他本来想和女朋友去欧洲旅游的。都怨你……”

“你有完没完？这些年你……”王四海气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妻子，“还好小墨这次没什么大事，否则我和你没完！”

“你别拿儿子说事！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把那个苏媚生开了呀！”史凌波赖皮到底，“你说说，你要是不招那个苏媚生进公司，你俩就不会纠缠不清，我也不会让小墨回来；如果小墨不回来，就不会发生车祸，所以罪魁祸首就是你们俩！”

“你这什么狗屁逻辑！”王四海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把公司的女员工都开除了呗！唉，有时候我真是替我自己感到悲哀，我怎么会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你悲哀？我更悲哀！这些年我提心吊胆，忍气吞声，一心维持咱们这个家，我容易吗……”

王四海拿起包转身就往外走。史凌波在后面喊：“这深更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你给我回来！”

“我去找苏媚生！这下你满意了吧？”王四海头也不回答。

“你……”

史凌波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气得一把掀翻了茶几，还不解恨，乒乒乓乓地把客厅里的东西一顿狂砸。保姆陈嫂急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睡眼惺忪地拉住史凌波：“哎呀我的姑奶奶，您消消气，可不能再砸了，这些都是古董啊……”

史凌波停下来，看着吴嫂：“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俩吵架，你就当没听见，也不用出来劝吗？”

“我记着呢。一开始我也没想出来，可是，可是您这次砸起来就没完了，我怕我再不出来，你把那些值钱的古董也都给砸喽！”

“我砸怎么了？我愿意砸！我看你是睡不着闲的！”史凌波说完拿起一个青瓷花瓶。

吴嫂见怪不怪地撇撇嘴：“那你接着砸啊，等明天后悔了你可别怪我没拦着你。”

“后什么悔后悔？我才不后悔呢！不砸喽都给那些小妖精留着啊……”史凌波知道这花瓶的价钱，虽然嘴硬，也做势往地下摔了两次，但终究没舍得。

吴嫂见状，急忙接过花瓶放回原处，回头偷偷瞄了史凌波一眼，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史凌波气咻咻地回到二楼卧室，一屁股坐到床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化名深海的陈香的号码。

陈香是王四海一个朋友的远房亲戚，当年大学毕业后来盛世公司工作，给王四海做秘书。陈香性格温婉柔和，做事尽职尽责，考虑事情又很全面，因此深得王四海赏识，便一直让她做秘书。

四年后，史凌波终于坐不住了，坚持要王四海换掉陈香，另选人做秘书。陈香听说后，主动找到史凌波，提出做她的卧底。史凌波正缺少这样的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史凌波又假装因陈香的事和丈夫闹了两次，之后便不再提，王四海见状也顺势留下陈香继续做秘书。为不让丈夫生疑，史凌波隔三差五地还要敲打一下，提醒丈夫和陈香保持距离。

自此，史凌波对丈夫的行踪更加了如指掌，对公司里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女员工个个摸得门清。不仅如此，这几年来，陈香暗地里还帮史凌波除掉了不少“情敌”，而且每次都有正当的理由，做得滴水不露，让人看不出破绽，也找不到把柄。

史凌波因此愈加信任陈香，以致于后来再有风吹草动，便让陈香相机处理，不必事事都向她汇报请示，只有陈香那头处理不了了，她才出面。

比如这个苏媚生。

近一个月来，陈香和史凌波安插在公司的其他眼线都向史凌波汇报，说苏媚生和王四海走得很近，也颇得王四海赏识。史凌波便坐不住了，暗示陈香想办法将苏媚生弄走。但这次陈香却表示，这个苏媚生在工作和人

际关系等方面根本没有破绽，她没办法用“正常”的方法将其弄走。同时建议史凌波，要想弄走苏媚生，只能剑走偏锋，用一些非常手段。至于到底用什么手段，她一时还没想好。

史凌波考虑再三，觉得这个苏媚生是个劲敌，再加上陈香那边迟迟没有动作，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于是便让儿子回来帮忙，主打亲情牌。

可是这个苏媚生被当作小三打的视频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陈香暗中使的手段？按正常推理，她只会雇人打苏媚生，绝对不会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因为这样做无异于把她往火坑里推。

可是……可是万一陈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难不成……难不成她也在打王四海的主意，想取代自己入主王家？史凌波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真是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成为最危险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前陈香做的事，表面上看是为了她史凌波，实际上也是为她自己。这个女人，怪不得都快三十了还没结婚，难道是想一口吃下王四海这个大胖子？

可这个陈香老家是农村的；毕业学校一般；是王四海朋友的晚辈，那也就是王四海的晚辈；最关键的是，这个陈香长得实在一般，虽然看着也还说得过去，但绝对不是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美女，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王四海身边工作时间太长，史凌波根本不会把她列为假想敌……这样想着，史凌波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即使陈香有这样的想法，王四海也未必能看得上她。而这种事情，向来是一只巴掌拍不响的。

更让史凌波放心的原因，就是她和陈香的这种“合作”关系。有了这种关系，就算她陈香真对王四海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忍着胎死腹中。因为到时候只要史凌波把这种关系公之于众，那无异于引爆一颗重磅炸弹，肯定会把陈香炸得遍体鳞伤。以陈香的聪明，她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

可万一陈香破釜沉舟，不计后果，一心想取自己而代之呢？王四海的董事长办公室是个大套间，平时王四海在里间办公，外间就是陈香，可以说两人接触的条件得天独厚。且不说日久生情，再有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有时也是说不清的，万一王四海就喜欢陈香这种类型的，王八看绿豆，时间长了对眼了呢？还有，就是陈香的皮肤特别白，所谓一白遮百丑；再有，就是陈香比自己年轻……

史凌波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拨通了这个她盯着看了许久的号码。

陈香睡得正香，被手机铃声吵醒后十分不爽，刚要发飙，但一看号码，只得按下心中不快，定了定神按下接听键。同时心里想，那件事情的效果应该还不错，不然的话这个蠢女人也不会大半夜的着急忙慌地给她打电话。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史凌波急促的声音：“陈香，是不是你雇人打的苏媚生？”

陈香从容答：“是啊。我看你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以为你也没办法了，就想出这么个招……你放心，我是在网上通过中间人找的那两个大妈，根本查不到我。”

“这点我放心。我是问网上的视频也是你找人拍的？”

“没有。我就是找人教训一下苏媚生，让她知难而退，根本没让人拍视频。”顿了顿，陈香接着说，“因为这种事情是上不了台面的。一旦公开出去，对苏媚生固然是个巨大打击，可是也会影响王总声誉；同时，如果王总知道了，就会以为是你雇人干的，这反而会影响你俩之间的感情。”

“那这视频会是谁拍的呢？”

“这个……我真不清楚。可能是当时看热闹的人闲着没事拍的吧？这种事情很常见。怎么了，难道王总看到这个视频了？”

“可不咋地！哎呀这下可害苦我了！”史凌波叫道，“我家那死鬼不知道从哪看到这个视频了，就一口咬定是我干的。还有，你说小墨怎么会掺和到里面去了呢……”

“是呀，我也纳闷呢！”陈香也大声道，“要不是你打来电话，我正准备这两天找你问问

呢！你说这个苏媚生是不是和你家王墨以前就认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可就太乌龙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问过他了，他就是碰巧遇到。”史凌波还是信任儿子的。

“是这样啊。那这事你说……你说也真够凑巧的。”

“谁说不是呢！唉，陈香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咱俩还是先商量一下吧，以免到时候弄得我措手不及。”

“那好。以后我再有什么想法，一定先向你汇报，你同意了我再去办。”

“那个陈香，你不要误会。你也知道，我是非常信任你的，我这么做，就是怕你以后搞什么动作，万一被老王知道了，而我还蒙在鼓里，那我就太被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有人拍下视频，还发到了网上，又恰巧被王总看到了；还有就是竟然让小墨碰巧赶上了……唉，都是我太心急了，只想着尽快把这个苏媚生从公司弄走，解了您的后顾之忧……”

“我理解我理解。你说这个苏媚生没有破绽，滴水不露，要是不用这种办法，一时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我也是怕夜长梦多。你说万一咱们下手晚了，到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你说的对……”

俩人相互敷衍试探着。有好几次，史凌波都想直截了当地问陈香，或者旁敲侧击一下，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女人，表面看起来温婉随和，一副小白兔模样，做起事来却毫不手软，甚至没有下限，应该是个狠角色。看来自己这几年是小看了她。这样的女人，能利用固然好，要是控制不了，那最好还是让她从自己面前消失，免得到时候后患无穷。

这样想着，史凌波暗暗有了主意，以后要多提防这个女人，同时要加强控制，以后决不能让陈香再擅自行动，一切行动方案，必须要提前汇报，经她同意方能实施。比如这次当街打小三这件事，如果陈香事前向她汇报请示，那她就会仔细考虑一番，权衡利弊再作决定。即使她考虑不周全，那事情发生后她也能及时应对，而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

关键是通过这件事，她已经有些不信任陈香了。就这件事而言，无非有两种可能：一、陈香是无辜的，完全是为了史凌波好，就像她自己辩解的那样；二、整件事是她顺势做的一个局，就像史凌波猜测的那样，让她着了道还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一切必须防患于未然。史凌波放下电话，决定明天就给公司里的其他眼线说一下，让他们格外关注一下陈香和王四海，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

这边陈香放下电话，嘴角也露出一丝冷笑，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老女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说实话，一开始进入到盛世集团，陈香只是想本本份份地做好本职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可是四年不到，她尽职尽责地工作换来的却是史凌波对她的无端猜忌。这几年来，耳濡目染，陈香多少了解史凌波的为人和手段，知道不管是谁，一旦被她列入危险目标，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且基本上没有人能幸免。

陈香思忖再三，决定投其所好，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工作便利和王四海对自己的信任，充当史凌波的卧底。虽然这样做让陈香有种负罪感，但是她更真切地知道，如果她不这样做，那她肯定会失去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收入不菲，但也没到丢了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陈香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再就是从骨子里她是个不服输的人，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史凌波从公司里踢走。

要走，也是她自己主动走。就像谈恋爱一样，要分手，也得她先提出来。否则，就算她已厌倦了对方，但如果对方先提出来，她也必定要大闹一番。

随后一段时间，陈香为史凌波提供了不少情报，也帮她弄走了好几个无辜的“伪小三”。虽然史凌波给了她不菲的报酬，但这让她心里极度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