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同胞姐妹

回家的路上，郑母又问孙阡陌喜欢吃啥，并执意去买，到家后又做了好几个菜。

吃饭的时候，郑母不停地往孙阡陌的碗里挟菜，弄得孙阡陌有点不好意思。见郑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孙阡陌无奈用脚尖在桌子底下捅了捅郑好。郑好见状嗔怒道：“妈，有你这么给人挟菜的吗？”

郑母却领会错了意思，急忙给郑好也挟了一筷子菜道：“闺女，你可别多心，妈光顾着照顾你同学，却把你给忘了。来，多吃点！”

孙阡陌见状低头偷笑。

“哎呀妈，你这都哪跟哪儿啊！”郑好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别老不停地给阡陌挟菜，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吃。再说了，你挟菜的时候也不换换筷子，不知道人家嫌不嫌你……”

“郑好你别瞎说，我怎么会嫌阿姨呢？”孙阡陌急忙辩解。

郑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放下筷子讪笑着道：“我这不是怕阡陌吃不好嘛！那这样，阡陌，你自己挟，随便点，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孙阡陌偷偷瞪了郑好一眼。郑好回个白眼。这一切都让郑母看在眼里，一瞬间郑母感觉眼圈有点红，急忙借口去厨房取东西躲了出去。

吃完饭，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早，郑母便建议她们在家睡一觉，郑好却急着走，说两人还要买些东西。孙阡陌见状，也附和着说有事，郑母无奈，便放两人走了。

出得门来，孙阡陌坏笑着看着郑好：“喂，你要去买什么呀？刚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咋没听你说要买东西呢？”

郑好闻听红着脸说：“我真有事。那个……我听说咱们学校旁边的学人书店新进了几本漫画，我想去看看。”

“真的啊？那我也去看看。”孙阡陌无赖到底，她想看看郑好还会出什么鬼花招。

郑好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OK！随你的便！”

学人书店和马军的手机贴膜店都在学校对面，相隔不到五十米。两人进店之后，开始还在一起，渐渐地就各看各的。郑好心不在焉地一边装着看书，一边有意识地离孙阡陌越来越远，之后悄悄溜出书店找马军去了。孙阡陌看着郑好的背影，摇头苦笑了一声，却没有点破。

马军正往店里面搬货。见门旁还有几个纸箱，郑好就想上前帮忙，却被马军阻止：“这箱子沉，你搬不动，再说也埋汰，那什么，你先去店里呆着，我马上就完。”

郑好点点头，却没有进店，在一旁看着箱子道：“这就是你前两天说的那批手机膜吧？”

“对，就是那批。”马军边搬边气喘吁吁答。

“这么多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这里地方小，一多半都存到我一个朋友那儿了，这只是一小部分，留着现用的。”

“是啊，那你筹到钱啦！”郑好兴奋道。

马军放下最后一个箱子，擦了擦汗道：“就算是吧。行了，你就别操心了，来，我给你换个膜。”

“不用了吧？这不才换没多久吗？”

“手机膜这东西，更新换代也挺快的。我新近了一批能防蓝光的钢化膜，对保护眼睛很有好处，来，我给你换上。”马军的神情不容置疑。

郑好一脸幸福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马军熟练地贴好膜，站起来伸了伸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道：“哎呀，快上课了，那个你吃过饭了吧？”

“我早吃过了。你呢？”郑好边看贴好的手机膜边问。

马军看了郑好一眼道：“你这一问，我还真感觉饿了。本来我以为得忙一天呢，所以上午就告诉你，让你中午自己吃，没想到这小半天就完事了。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让你一个人解决了。”

“噢，那你赶快吃饭去吧，我也得回去上课了。”

郑好说完转身要走，马军叫了一声：“喂，是不是还缺点什么呀？”

郑好回头，见马军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郑好脸一红，转身想走，终究不忍心，又回过头来在马军脸上飞快地亲吻了一下，跑出门去。

马军看着郑好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电话铃响，马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起，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后，马军肯定地道：“快了，你放心吧。”说完放下电话。

外面，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步履匆忙地向校门走去，上课时间又要到了。

下晚自习后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孙阡陌打开书本，打算再学一会，忽然微信上传来弟弟孙政达的信息。

自从得知艾婉莹状态不好，回家复习后，孙政达就担心不已，几乎每天都要和艾婉莹微信，有时芝婉莹不回，他就急得寝食难安，每每这时候孙阡

陌就遭殃了。

孙阡陌看了眼弟弟发来的微笑表情，见怪不怪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没理弟弟。稍后，孙政达的微信又来了：咋不回话呢姐？我知道你现在刚到家，还没睡呢。赶紧回话，不然我可打你电话啦！

孙阡陌无奈：你烦不烦？！我这刚要再学一会儿，你就来捣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还是你那个小女友的事，拜托你别再烦我！

孙政达：姐，我这一大早的刚醒，就赶紧给您老问个好。你这个态度，宝宝好伤心哪！说完发来一个流泪的表情。

孙阡陌不为所动：我这儿都晚上十点了，不像你们美国那边，才上午八九点钟。行了，我困了，睡觉了！

孙政达：别介呀姐，你得体会到你弟的一片苦心哪！我是特意等到这个时间和你联系的。你想啊，上下午和你联系，怕影响你上课；中午和你联系，怕影响你休息；在你上学放学的路上联系，怕你不安全……所以我算来算去，每天这个时间和你联系最合适。你知道吗？你每天九点半下晚自习吧，我结合你收拾书包的速度，骑车的速度和回家上楼的速度，综合起来推算，你半小时多一点正好到家，刚拿出书本，还没进入学习状态。我这个时候和你联系，既不影响你学习，也不影响你休息。姐，你弟都在你面前都卑微到这种地步了，咋还不爱待见呢？唉，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哪……

孙阡陌气得噗嗤一笑：行了，别贫了，有时间我去看看你那个小女友。这都几点了，你也该上课去了吧？小心我告诉爸你整天不务正业！

孙政达却不害怕，继续无赖到底：姐，你说我这儿现在几点？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你知道吗？美国的时间乱得很！首先，美国的时间分夏令时和冬令时，时间相差一个小时；再有，美国本土从西到东，又分为太平洋时间，山地时间，中部时间，东部时间，依次相差一个小时；还有一个什么阿拉斯加时间……哈哈！好玩吧？

孙阡陌无奈投降：好好好，你真是我亲弟弟，I服了YOU！这个周末我们休息半天，到时候我肯定去找艾婉莹，这回行了吧？

孙政达：这还差不多！

孙阡陌：那你赶紧滚蛋，别再烦我！

孙政达：对了姐，和你说正事儿。你和那个和你长得非常像的女生，叫什么郑好的那个，现在关系怎么样啊？

孙阡陌一愣：怎么啦？我们处得很好呀……这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孙政达：那你有没有去过她家里，或者她来咱家做过客呀？

孙阡陌：她没来过咱家，倒是我去过她家一回。怎么了？

孙政达：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好奇的。那什么，你赶紧学习吧，我这边也要上课了，就不烦你了。

放下电话，孙阡陌摇了摇头，继续学习。

大洋那边，孙政达紧张不已。从他知道孙阡陌身世的那天起，他就怕有一天姐姐也知道这个秘密。郑好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某种危机。虽说这世上固然有长得非常像，而实际却没血缘关系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长得像的人，大多都有血缘关系。从刚才试探的结果来看，姐姐和那个郑好显然关系非常好，不然她也不会去郑好家。这个郑好，真的和姐姐有血缘关系吗？如果是这样，时间长了，姐姐肯定会发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孙政达边想边忧心忡忡地往教室走，考虑着是否把这个情况告诉父母。

孙阡陌复读，给周际很大震动。从心底里，周际是佩服孙阡陌的，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尤其在关键时刻能拎得清，不钻牛角尖。比如现在，孙阡陌就果断地放下了对父母的不满，追求自己的理想去了。

相比之下，自己就有点“哏”，还有点执拗。在母亲去世这件事上，他一直无法真正原谅父亲。尽管在理性上，他也能够理解父亲。这也直接影响了他的选择，哪怕是在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其实，周际何尝不知道，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像孙阡陌一样，回校复读。可一想自己这样做，就遂了父亲的愿，甚至有点向父亲低头的意思，他就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前些天沈泽明夫妇来劝，对周际触动挺大，也感受到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和对他的无奈。父子至亲，一些事情相互之间却无法直接沟通，而需要外人作为第三方从中调和斡旋，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姥姥去世后，姥爷钱远山的身体变得明显不好，周际索性辞了酒吧的工作，在家一边陪伴照顾姥爷，一边读一些饮食文化方面的书籍。虽然感觉一天过得也挺充实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闲下来，就会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应该是源于自己对前途的迷茫吧？周际知道，是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刻了，就算不为父亲，至少也要为了姥爷，为

了自己。

退休之后，钱远山和妻子就同许多老年人一样，过起了“候鸟”生活，冬天取暖期住在城市的楼房里，其余时间则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伺弄伺弄园子，再养点鸡鸭，怡然自得。

前些日子，姥姥就是在郊区的老房子走的。周际看姥爷精神不济，身体也每况愈下，再加上睹物思人，难免伤感，就建议姥爷回楼里住一段时间。同时，把鸡鸭等活的动物都处理了，以免姥爷挂念。

可没过几天，姥爷又在楼上住不下去了，天天念叨着回郊区老房子。周际无奈，只得又和姥爷一起搬回来。恰巧这段时间，他迷上了古代流传下来的菜谱以及原始古朴的烹制方法，正兴致勃勃地想按书上的方法亲手制作，但限于楼上的环境，一直无法实施。现在好了，姥爷家在郊区的房子是平房，院子很大，正好可以让他随便折腾。

这天上午，周际正在院子里新搭建的土灶上炖鸡，忽然院门一响，孙阡陌郑好和艾婉莹三人走了进来。周际有些惊讶，急忙上前打招呼。原来，孙阡陌她们月考结束后，正好赶上周日，就难得地休了一整天。于是，孙阡陌实践对弟弟的承诺，去找艾婉莹，想想又叫上了郑好。三个女孩子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孙阡陌忽然想起周际搬到了郊区，就提议到周际那看看，顺便到附近的山上游玩。郑好和艾婉莹欣然同意。于是三人就坐公交车来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周际有些惊讶，因为孙阡陌她们以前没来过。

孙阡陌晃晃手机道：“前两天咱俩聊天的时候，我问你在哪儿，你说你陪姥爷住在郊区的家里，还给我发了个位置图，我就是根据那个位置图找到的。”

随后又介绍郑好，见周际一脸惊讶，就笑道：“怎么样？我俩长得像吧？实话告诉你，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真的假的？”周际有些不敢相信。

“那还有假？不然我俩能长得这么橡？”孙阡陌一脸严肃。

周际又仔细看了看郑好，点点头道：“也是，你俩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要说亲姐妹，说双胞胎都有人信。不过她真是你亲妹妹？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扑哧！”那边艾婉莹看周际傻傻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了。孙阡陌和郑好见状，也都大笑起来。

周际终于反应过来，也禁不住笑了。

“咦？好香啊！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孙阡陌循着香味来到灶台前，更加惊讶，“喂，我说周际，这是你自己搭的灶台呀？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这手……”

“怎么样，还可以吧？”周际自豪道，“这段时间我正在研究古人的食谱。啧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咱们的老祖宗，那真叫一个食不厌精，每道菜不仅食材配料讲究，连用什么样的器皿有很有说道……”

看着周际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孙阡陌不禁想，看来一个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时，真的像书上说的，从里到外都发着光。这也正是一个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哪怕这个人喜欢的，只是平凡生活中某个微不足道的领域。

孙阡陌心里这要想着，嘴上却不饶人，不以为然地打断周际道：“除了锅，还能有什么器皿？”

“这你可就错了。”周际笑笑道，“我查过资料，在宋代以前，因为技术的原因，铁是非常少的，因而也非常金贵，只在达官贵人家里才有铁制的用来烧菜做饭的器皿。一般的平常人家，都是使用陶器。呵呵，没想到吧？宋代以后，随着冶炼技术的成熟，铁的产量不断增加，铁制器皿才逐渐普及开来。也是从宋代开始，才有一些专门记载研究美食的书籍流传下来，而在以前就没有，这和铁制器皿的普及应该有很大关系……”

“好啦好啦！我不关心这铁锅是啥时候有的，我现在只想知道这锅里炖的是什么，这么香！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好像是鸡……”孙阡陌又打断周际。

“你别着急，呆会有你吃的，我这还没说完呢！”周际也不生气，意犹未尽地继续卖弄：“还有这燃料。现在咱们都用天然气，方便是方便，但做出来的菜的味道，怎么说呢？我感觉是比不上木头。尤其是炖菜。要不现在街上咋有那么多铁锅炖呢？还家家都那么火。其实啊，这铁锅炖大多数人都理解错了，以为重在铁锅，我看用木头做燃料更重要。我以前吃过一家铁锅炖，锅倒是铁锅，烧的却是燃气，我当时就感觉味道不对，以后再也没去过……”

周际兀自滔滔不绝，孙阡陌却等不及，悄悄掀开了锅盖。

“等等！还差五分钟。”周际见状，急忙看了一下表，大声阻止孙阡陌。

孙阡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手。郑好和艾婉莹也吓了一跳。三人都一齐看向周际，不明白他何以反应这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