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斗智斗勇

凌晨两点多，一辆出租车停到离面馆有两条街左右的地方，蒋三从车上下来，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走一步停两步，确认没什么危险后，才来到面馆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这几天高利贷那边催得急，蒋三几乎不敢回家，怕被人家抓了给关到狗笼子里。这笔高利贷到期那天，收钱的光头带人就来了，蒋三还不上，人家二话没说，把他带到一处平房。进屋一看，只见一个人只穿一条内裤，被拴在狗笼子里，瘦得皮包骨似的，笼子外面是一盘发酸的面条。旁边还有十多个狗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条凶恶的大狗，对着那个关人的狗笼子不停地汪汪叫。

光头告诉他，这就是欠钱不还的下场。如果关了几天还还不上，那就把这个人和狗关在一起。

蒋三当时吓得屁滚尿流，好说歹说，光头答应给三天时间，但利息照算。三天一过，蒋三还是还不上，于是就有了周际他们白天看到的场景。光头告诉蒋三的老婆，再给蒋三三天时间，但这段时间利息加倍，因为他那些小弟出场都是有费用的。三天过后，如果蒋三还还不上，那就让他好自为之吧。

昨天是第二天。蒋三仍旧没筹到钱，加上昨天下午老婆给他打电话，说了有人要他做污点证人的事，蒋三权衡利弊，觉得不太可信，决定还是先出去躲躲为妙，于是偷偷跑回来，和妻子商量先出去躲躲。

蒋三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和老婆说上两句话，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蒋三从门缝往外一看，正是光头和两个手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妻子，冲到厨房拿了把刀，来到后窗，翻身跳了出去。

蒋三脚刚落地，就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小平头，手里拿着半米长的铁棍，正凶狠地看着他。

蒋三知道被捉住的后果，也不多言，挥刀虚晃了两下，瞅准空档撒腿就往出口处跑，那两人在后面紧追。

蒋三跑得挺快，转眼就到两幢楼间的出口处，眼看着追不上了，一个小平头情急之下，使劲将铁棍掷出，正中蒋三后背。蒋三哎呀一声倒地，马上打个滚站起来，这功夫那两个小平头已经追到面前。离他们一百米左右，光头带着那两个小弟也追了过来。

“跑啊，你倒是跑啊！”脸上有块疤的小平头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恶狠狠地吼道。

蒋三知道被抓住的后果，情急之下虚张声势，挥刀向手无寸铁的那小平头砍去。小平头赶紧向后躲避。电光石火间，蒋三手中的刀脱手而出向有疤的小平头飞去。有疤的小平头怪叫一声，急忙挥棍拦截。蒋三趁此间隙，几步就蹿到了出口处。

外面就是街道，旁边还有好几条小胡同，里面的路径错综复杂，只要跑过这个出口，光头他们就拿他没办法了。蒋三刚松口气，忽觉脚下绊到了什么，等明白过来时人已经跌个狗抢屎。

大脑一片混沌间，蒋三被两个年轻人架着上了一辆面包车，车迅速启动离开。后面赶到的光头等人又追了一阵，无奈放弃。

车子奔郊区疾驰，蒋三惊恐哀嚎：“我还钱！还钱！你们和我回去，我把面馆押给你们，千万别把我关狗笼子里！我求求你们了……”

“你别慌，我们是来救你的。”旁边的眼镜男道。

“你们是来救我的？你们……你们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为什么呀……你们，你们是昨天下午找我老婆的人？”蒋三回过神儿来，看着身旁的年轻人，并不是穿黑西服的小平头，不禁将信将疑问道。

“你先擦擦嘴，一会儿到地方你就明白了。”眼镜男递给蒋三几张纸。

蒋三这才感觉到嘴里有些发咸，原来刚才摔倒时嘴被跄破了，于是急忙用纸擦嘴角的血迹。

车上的三人，正是杜逆周际和徐闻。昨天在面馆和蒋三的老婆谈时，那女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起来说了不算，因此也就没有结果。杜逆三人一商量，觉得蒋三急于跑路的可能性大，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今晚，于是晚上十点多之后，杜逆周际和徐闻就开着辆面包车，到面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等。孙阡陌本来也要去，但因为时间太晚，怕她出来不方便，就没让她去。

刚才三人看到蒋三进屋，刚要去堵，忽然看到光头带着人从一个胡同里冲出来，三人在前门，两人到后门，敲门讨债。蒋三家的面馆在临街这幢楼的一楼，面馆正门对着街道。这个小区还有三幢楼，蒋三家面馆的后门，正对着第二幢楼，中间是几十米宽的通道和简单的绿化带，一侧已被堵死，只有通向另一条街的一个出口。三人之前仔细查看过面馆的地形，如果蒋三从后门逃跑，那这个出口是必经之路，于是三人便到这个出口守株待兔。

还好有惊无险，成功将蒋三控制住。

车子刚出市区，孙阡陌就给周际打来电话，闻听已抓到蒋三，孙阡陌兴奋不

已，非要亲自参加“审讯”。周际无奈，只得让徐闻调转车头，返回市里接了孙阡陌后，又一起去度假中心。

这么一折腾，蒋三心里稍微安定一些，知道这几个人肯定不是来收高利贷的。那这几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呢？蒋三问了几声，见几人都板着脸不理他，也就闭口，心想听天由命吧，只要不被关在狗笼子里就行。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到达度假中心，王墨已经在办公室等候。进得屋来，王墨要众人坐下，蒋三不敢坐，让杜逆硬按到沙发上。

“怎么样？这地方你熟悉吧？”众人落座后，杜逆看看王墨，王墨看看孙阡陌，孙阡陌也就不再推辞，直截了当地问。

在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蒋三就猜测出了十之八九。这几个人，肯定是酒店的人，抓他，也肯定是为了那晚盗窃的事。只不过没有警方参与，说明他们还没有掌握真凭实据，可能只是在查看录像时发现自己可疑。想到这里，蒋三心里有了底，打个哈哈道：“这地方……也不算熟，上个礼拜六我来这里参加过篝火晚会。”

杜逆皱了一下眉。从这个回答，就可以推测出蒋三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倒是挺爽快。那好，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说吧，那晚上着火后有一个女人的包丢了，是不是你干的？”孙阡陌直奔主题。

蒋三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怒气道：“你这个小姑娘，话可不要乱说！我那晚就是来玩的，根本就没偷过什么包！我告诉你，我可是良民一个，这些年从没干过犯法的事儿……你们有事说事，没事我得赶紧回去，家里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回家？就算我们现在放了你，你敢回家吗？”孙阡陌哂笑一声，“我估计那伙放高利贷的人现在正上天入地地找你呢吧？”

蒋三偷偷瞄了屋里人一样，颓然坐到沙发上，想了想道：“我是欠了高利贷，不过和你们说的什么偷包是两码事。你们不要冤枉人好不好？我真有急事需要处理。我告诉你们，你们再不放我走，我告你们……你们非法拘禁！”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杜逆撇撇嘴道，“那好，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放你走。”

“真的？”蒋三有些不敢相信。

“我骗你干嘛？”杜逆正色答，仿佛没见到其他几个人不解的神情，慢条丝理道，“这辆面包车呢，在我们度假中心名下，很好查的。所以……所以我估计不出一个小时，刚才抓你的那伙人就应该找到酒店来了……”

“也是，如果他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放什么高利贷呀？”孙阡陌道。

“或者我也可以给那个光头打个电话。”杜逆坏笑道，“你不知道，我前阵子还是那个光头手下的小弟，帮他收过好几笔账呢！”

蒋三低头不语，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妈的，一边是有可能坐牢，一边是关狗笼子，这都不是他愿意的。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如果这几个人说得没错的话，他宁愿坐牢，也不想让人家给关到狗笼子里。

半晌，王墨看了看蒋三道：“你欠了多少高利贷？”

“连本带利，二十万。他妈的，这高利贷，真不是人借的，一个月前，我就借了五万，滚到现在，不知道就怎么成二十万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蒋三追悔莫及。

王墨道：“这样，我帮你把高利贷还了，作为交换，你如实说出盗窃的事情。”

“这……”蒋三瞪大眼睛看着王墨，虽然他老婆和他说过，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利弊。

杜逆站起来，走到蒋三跟前道：“你仔细想想，如果呆会儿我们把你交给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你要被关狗笼子，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而且，你还得想办法还人家钱，估计你那个小面馆就保不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你老婆就会跟你离婚。这样你家也就没了……而你只要承认盗窃的事情，我们王总慈悲，就帮你把高利贷还了，到时候你面馆照开家照回，老婆照样跟你好好过日子……怎么样，这样的好事，你还要再考虑吗？”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丢了多少钱？你也知道，盗窃数额多了，是要坐牢的。你们别蒙我，让我去当替罪羊。”蒋三盘算良久，有所松动。

杜逆看了蒋三一眼，哂笑道：“那人丢了多少钱你真不知道？这样吧，我告诉你，警方那边已经取了笔录了，现金五百，一部过时的苹果手机，折旧下来，顶多值个三两千……这样算下来，数额也就在三千左右……”

“这是关于盗窃罪的量刑标准。”孙阡陌把手机伸到蒋三面前，“你仔细看一下，像你这种情况，虽然是够判个一年半载的，但是如果你有自首，或者主动退还脏款脏物及立功等表现，是可以免于刑罚的……”

这些标准，蒋三十多年前就清楚了。这次作案前，他又重温了一遍。那个女人包里的确就这些东西，看来这几个人并没有说谎。

“关键是我没有偷那个人的钱，你们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思忖片刻，蒋三心里究竟没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担心自己被套进去，“再说了，如果你们到时候说话不算数，把什么金项链金表什么的都算我头上，那我到时候不是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正说话间，忽听楼下一片嘈杂，片刻前台的一个女服务员敲开王墨办公室的门，惊惶失措道：“王总，不好了，楼下来了三台车，十多个人，清一色的黑西服小平头，好像是黑社会的，那个……那个说什么要咱们交出一个叫蒋三的人，哎呀，吓死我了……”

蒋三闻听此言，吓得一哆嗦，身子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现在咱们有多少人？”杜逆问道。

服务员答：“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所以现在咱们酒店里只有两个保安，五个服务员……再有……就是你们几个了。”

王墨沉吟片刻，转身看了眼杜逆，杜逆看着那个服务员道：“不要慌！你告诉他们等一下，我们这边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服务员匆忙离开。王墨没言语，转身走到里间打电话。

杜逆看着蒋三道：“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这伙人还真是挺厉害的，这么短时间就找到这儿了！那个蒋三，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不怕到时候你不招。我们王总这么做，只是不想和你浪费时间。现在人家已经找到这儿来了，你想让我们把你交出去吗……”

蒋三正犹豫间，王墨气定神闲地从里屋走出来，看了蒋三一眼道：“怎么样？你想好没有？”

刚才那个女服务员又急匆匆地没敲门就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王总，他们硬要往里面闯！我们人少，拦不住啊……”

“蒋三，我再给你最后十分钟！”杜逆看着蒋三厉声道，之后话锋一转，“周际，阡陌，你俩留在这儿，王总，徐闻，看来咱们得下去看看了！”

几人来到楼门前，发现门外的保安和两个服务员已被光头的人控制住。好在剩下的三个服务员机灵一些，混乱中跑到大门内，并把大门从里面插上。

光头的人脚踹棍砸，试图硬往里面闯。杜逆见状，猛地打开大门，站在门中间大喝一声：“这里是盛世集团旗下的酒店，我看你们哪个敢在这里撒野！”

光头的人被吓了一跳，但一看只有王墨等三个人，又叫嚣起来：“赶紧给老子滚开，不然废了你！”说完挥舞着手中的铁棍跃跃欲试。

“都先给我消停地！”光头制止住手下，转头看向王墨，脸上挤出一丝硬笑，“我知道这里是盛世集团的地盘。我们也不想惹事，只要你们把蒋三交出来，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我回去也不好交待！”

“这人涉嫌在我们酒店盗窃。我们正在查，暂时不能交给你们。”杜逆斩钉截铁。

“那什么时候能交给我们？”

“当然是在我们查清楚之后。”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查清楚？”光头穷追不舍。

杜逆眼睛一立：“这个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光头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想交人了？兄弟们，给我上！”

“我看谁敢！”杜逆上前一步，面色阴沉地盯着光头，“盛世要保的人，你也敢硬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别说在这城南区，就是在整个春城，有谁敢不给我们盛世面子？！我劝你不要冲动，先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这个胆儿！”

光头被杜逆的气势震慑，正犹豫间，杜逆接着道：“现在你们在楼外，一切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胆敢强行闯入楼内，那你们就触犯了法律，到时候不但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盛世也不会放过你们！”

光头的气焰矮了下来，挥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手下，走向墙边打电话。杜逆见状，和王墨耳语几句，王墨点点头，杜逆转身快步上楼，来到王墨办公室。

蒋三等人正趴着窗户向下面看。由于楼层高，再加上涉事双方汇集在楼门处，蒋三他们看得不是很清晰，只是模糊看见一群人在下面吵吵嚷嚷，黑西服平头们不时挥舞一下手里的铁棍，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开打的架式。

听到门响，蒋三吓得一哆嗦，急忙回过头来，伸着脖子看向杜逆身后，确认无人后心里松了口气。

“蒋三，现在想明白没有？到底答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杜逆冷冷问道。

“你们盛世集团，我听说过，实力大得很，还怕这几个放高利贷的……”蒋三继续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