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山雨欲来（二）

方宇轩见“小李飞刀”一提钱就落荒而逃，再无消息，正气恼间，主任又来电话催稿子。方宇轩无奈，只得实话实说，把情况汇报了一下，言语之间颇有退却之意。

主任听后沉吟片刻道：“小方啊，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听你这么说，看来这回的确是遇到困难了。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再努努力，再想想办法，一定要采访到这个‘天外飞仙’。小方啊，我昨天和你说过，作为一个记者，一辈子也难得遇到几个好的采访机会，你要是半途而废，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主任啊，说实话我也不想放弃。如果我放弃了，一是对不起您对我的栽培和重用，再者也对不起这个难得的采访机会。但怎么说呢？这个‘天外飞仙”真是个奇葩。别的网红恨不得天天有媒体来采访她，可她倒好，对媒体避之唯恐不及，而且自我保护意识极强，我用了各种方法去和她沟通，苦肉计都使上了，但都没有效果。最主要的是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做什么事儿都只能走正常渠道，不像在咱们那一亩三分地，熟人多，明的暗的招数都可以使……”方宇轩极力强调困难。

主任听后，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你去找一个叫丰亮的记者吧，把情况和他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这个丰亮以前在咱们这儿干过，和我关系不错，后来结婚，爱人在春城，他就跟着过去了，现在还干老本行。我待会先和他联系一下，到时候你直接找他就行。”

“那可太好啦！谢谢主任！”方宇轩高兴道。

“唉，这也是无奈之举。”主任叹口气道，“如果咱们这么做的话，那就不是独家报导了。唉，这么好的素材，我总觉得分别人一杯羹实在是太可惜了。小方啊，你可要考虑好啊，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方宇轩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一个人单枪匹马拿下那个“天外飞仙”实在没有把握，只得认怂，从主任那要来了丰亮的电话号码。

唉，不是独家就不是独家吧，总比拿不下来强。

方宇轩第一时间联系丰亮，丰亮倒也爽快，当即赶过来和方宇轩见面。

两人找了家饭店，边吃边聊。

方宇轩避重就轻，只简单说了一下他了解到的情况，并没提自己之前被人阻止和有公安的人找“天外飞仙”的情况。

说完这些，方宇轩举起酒杯，满脸真诚地道：“丰老弟，不怕你笑话，本来我都想放弃了，但我们主任舍不得这么好的素材，就想到了你。丰老弟，如果你感兴趣，那咱们就一起弄……”

丰亮笑笑道：“方哥，既然是薛主任牵的线，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说实话，我有个同事前段时间也想做‘天外飞仙’的采访来着，但在网上联系了几次，都被她拒绝了，后来就放弃了。呵呵，真是没想到，这个‘天外飞仙’原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啊！做，当然得做！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而且你前期又做了那么多工作……”

“那太好啦。来，干一个，祝咱们合作愉快！”方宇轩举起酒杯。

“合作愉快！”丰亮也举起酒杯。

沈至洁从小区出来，照例先简单做了几个伸胳膊压腿的预热动作，然后沿着人行道，一路向广场跑过去。因为广场不大，她绕着跑了三圈，之后做放松活动，再沿原路走回小区，前后用时正好五十分钟。

周际知道沈至洁一直有晨跑的习惯。现在看来，因为她在午夜时段直播，作息时间变了，相应地把跑步时间也调整到了中午。

虽然沈至洁戴着帽子口罩，周际怕被发现，离得又远，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能猜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应该还不错。

因为至少，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有规律。

那天晚上和邱栋一起查看小区监控时，周际记得，沈至洁每天中午基本上都是十二点出来，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回去，上差下差不会超过十分钟。

现在看来，她依然保持着这种生活规律。

而一个生活有规律的人，就算她的精神状态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周际放心的地方。

但一个人总按既定的规律生活，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被人盯上的时候。

很明显，方宇轩既然已经弄到了沈至洁的确切住址，那也一定发现了她的这个生活规律。

换句话说，如果方宇轩想采取什么手段逼迫沈至洁接受采访，也只能利用这个规律，也就是在沈至洁从小区出来到广场锻炼，之后再回到小区之间的这五十分钟时间内动手。

因为一进小区，就是全方位无死角监控。别说方宇轩不方便进小区，就算他进去了，也不敢在里面轻举妄动。

所以防范的要点，在时间上，就是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四十分这个时间段；地点，就是沈至洁跑步去的广场。

周际仔细观察过，广场是开放式的，三面临街，只有东面挨着一栋老小区。一道高墙将广场和小区隔开，高墙靠近广场这边，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整个广场，就这里最偏僻。

沈至洁跑步的时候，要从树林中间的小路穿过去。如果动手，这里绝对是首选。

虽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方宇轩不至于有这么大胆量，但事情也不能绝对。因为沈至洁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采访的，那他被逼急了，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周际的底线是，尽自己最大可能，保证沈至洁不受到惊扰。现在从事情的发展来看，已经远远不是惊扰那么简单了。

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周际目送沈至洁进小区后，又返回广场，在那片小树林里转了两圈。

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四十，只要保证沈至洁在这个时间段安全，

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这个时间段，正好包含在周际的午休时间内。周际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一点上课，而广场离学校也不远，他完全有时间暗中保护沈至洁，而又不耽误上课。

回学校的路上，周际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中午都要到广场来保护沈至洁。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是一个笨办法。

而有时候笨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今天是周六，周际所在的高三年级一周只休一个周日，因而周六下午四点正常放学。周际从教学楼走出来，隔着学校大门，就看到邱栋在门口站着，正向里面张望。

周际喊了一声，见邱栋看到他，又急忙摆摆手。邱栋也笑笑摆了摆手。周际快步走出大门，来到邱栋跟前道：“邱哥，你怎么来了？真是太巧了，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

“噢，我是来找阡陌的，想了解一下郑好现在的情况。”邱栋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在络绎不绝的学生中搜寻。

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到孙阡陌的身影，邱栋回过头来，看着周际道：“孙阡陌今天没来上课吗？”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和她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周际说完拿出手机。

邱栋摆摆手道：“算了，我就是有事正好路过这里，忽然想起了郑好的事，有些担心，就想找阡陌了解一下情况……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找我？什么事啊？”

“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我的想法对不对……要不算了，也不是啥大事，我还是先帮你找阡陌吧，说实话我也挺担心郑好的，也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周际忽然又不想和邱栋说沈至洁的事了。

邱栋看了看周际，笑道：“郑好的事情不着急，还是先说你的事儿吧……嗯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和那个沈至洁有关？”

“邱哥你真是火眼金睛！”周际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邱栋故意板起脸道：“别整没用的，说正事儿！”

周际急忙把了解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邱栋听罢，沉吟片刻道：“你今天中午还看到沈至洁去广场跑步了是吧？”

周际点点头。

“那就说明，目前沈至洁还没有受到惊扰。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方宇轩已经跟到春城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方宇轩应该是先在网上联系沈至洁想采访被拒绝，之后才跟到这里来的。沈至洁肯定不会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一是她会离开这里，再就是中午不会出来跑步了。”

“所以你担心那个方宇轩软的不行，会来硬的？”

“对呀。你想啊，他当初不知难而退，而是从武汉跟到咱们这儿，又想办法获取了沈至洁的住址。这一切都表明，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所以你就想每天中午都到广场去严防死守？”

周际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个办法是有点笨，也有点被动，但我目前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也……是。除了这个，还真没有啥好办法。”邱栋边思索边道，“那你上课怎么办？”

周际道：“没事儿，她出来这个时间段，正好在中午。我上午下课后赶过来，完了再赶回去，正好不耽误上下午课。”

邱栋看着校园里零星走出来的同学，又看了看周际道：“如果那个方宇轩真动硬的，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阻止他了！”周际脱口而出，随即又笑笑道，“你放心邱哥，我俩较量过，这小子不是我对手。”

“那他要是找了帮手来呢？”

“两三个人我差不多还能对付，多了……就不好说了。”周际挠挠头道。

“这是我担心的一个方面，”邱栋道，“还有一个，就是到时候你们如果真动起手来，会不会被沈至洁发现？如果被她发现了，那她肯定会被吓到，到时候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再一次消失不见了？这不正是你一直担心的吗？”

周际听罢又挠挠头，苦笑道：“可是我只有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才能去阻止，要不然无凭无据的，我总不能现在就去找那个方宇轩，威胁他让他知难而退吧？至于说能不能被沈至洁发现……唉，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安全就好，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邱栋看着周际，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邱栋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单位有事，就匆忙先走了。周际本想电话联系一下孙阡陌，问一下郑好的事，但想一想还是算了，自己这边一堆事需要处理，他实在没那个精力再去管别的事了。而且刚才邱栋也说了，从郑好上一次借款的时间来看，现在还没到还款时间，因此她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压力。

马上元旦了，周际有点想姥爷，于是回家时顺便到超市买了几个猪蹄，准备晚上酱出来，明天去看姥爷时带上。

周际前脚刚离开学校，孙阡陌和艾婉莹就一边说笑着一边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自从艾婉莹在家里学习后，班主任老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艾婉莹来学校一趟，一是督促学习，再有就是了解一下艾婉莹的精神状态。如果可能，她希望艾婉莹尽快重新回到学校，这样更有利于她的学习。

这段时间艾婉莹也想了许多事情，尤其在孙政达的帮助开导下，她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一些想法做法过于偏激，便慢慢尝试着调整心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了好转。

今天下午来学校的时候，艾婉莹就给孙阡陌发了微信，要孙阡陌放学的时候等她一下，她和老师谈完话后，两人好一起回家，顺便聊聊天。

没想到班主任见艾婉莹精神

状态不错，话就说得多了一些，同时劝她尽快回学校上课。孙阡陌在办公室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艾婉莹才谈完话出来。

作为补偿，艾婉莹便说请孙阡陌吃肯德基，孙阡陌高兴同意。于是两人分别给家里打电话请了假，决定先逛一下商场然后再去吃饭。

两人边逛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郑好，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

“阡陌姐，也不知道郑好现在怎么样了？说实话我真的挺担心她的。”艾婉莹一边摆弄手机一边道。

孙阡陌叹了口气道：“唉谁说不是呢！可是担心有什么用？除非她自己……唉算了算了，不说她了，一想起来我就生气。”

“可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好朋友，总不能眼看着她往泥坑里跳吧？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帮帮她呀？”艾婉莹愁眉苦脸道。

“我也想。可是你也知道，她根本听不进去，还和我闹翻了，唉，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那怎么办呢？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个渣男骗？”

“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儿，只有她真正撞到了南墙，知道疼了，才能醒悟过来，要不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艾婉莹担忧道：“可也是。我听说人一恋爱，智商就下降，看来这话还真有一定道理。只不过我担心这样下去，郑好受到的伤害会越来越严重，万一出什么事……”

孙阡陌拍拍艾婉莹的肩膀道：“没事没事，你不用过于担心，一切都在姐的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艾婉莹一头雾水。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不用太担心就是了。郑好不但是我的好朋友，还是……哎算了算了，不说她了，你说吧，咱们去哪儿？”

今天正好有机会，孙阡陌决定好好陪陪艾婉莹，这样在弟弟那儿也好有个说法，省得他一天磨磨叽叽老让孙阡陌多和艾婉莹沟通。

艾婉莹见孙阡陌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想了想兴奋道：“咱们先去百货大楼吧，我小姨在那儿卖香水，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品种！之后咱们就去吃好吃的，随便你选！”

难得见艾婉莹这么高兴，孙阡陌笑着点点头，艾婉莹欢呼一声，拉着孙阡陌就跑。

来到百货大楼，艾婉莹带着孙阡陌直接上了主要经营化妆护肤类用品的二楼。整个楼层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香味儿，艾婉莹满脸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着头一次来这里，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的孙阡陌，轻车熟路地来到表姐郭华的柜台前。

以往一见艾婉莹来，郭华都非常高兴，今天却一反常态，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愁眉苦脸地站在柜台前发呆。

孙阡陌愣了一下，以为不受待见，就给艾婉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是离开。艾婉莹没理她，径直走到郭华身边道：“怎么了？不欢迎啊？”

郭华回过神来，看着艾婉莹道：“小婉莹啊，你就是我的吉祥物，你一来，我准保大卖，你说我怎么能不欢迎你来呢？”

“那你怎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呢？这让我在同学面前很丢面子的知不知道？”艾婉莹噘嘴嗔怒道。

郭华上前一步，笑着把艾婉莹搂到怀里道：“哎呀小婉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有同学来。那个同学你好，欢迎你和小婉莹来我这儿！唉，我这儿正有事愁得不行呢，怠慢了你们可别见怪呀……”

“啥愁事啊？能和我说说吗？没准儿我能帮上忙呢？”艾婉莹口无遮拦。

“算了算了，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郭华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停顿，双手由艾婉莹的腰间上移到肩膀，然后推开艾婉莹，双手使劲儿扳着她的肩膀，两眼放光地看着艾婉莹道，“小婉莹，我的小吉祥物！没准儿你真能帮上忙呢！”

艾婉莹吓了一跳，边挣脱郭华边道：“到底什么事儿啊？你看看你，这一惊一乍地，也不怕吓着人……”

郭华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笑了笑道：“是这么回事。克莫和我们的合约马上就到期了，我们老板正和别的老板在争夺经销权呢！你也知道，克莫这个品牌的香水，我们卖得一直不错，所以对于莫克的经销权，我们老板是志在必得……”

“等等等等！人家老板争夺经销权，和你有什么关系呀？”艾婉莹忍不住问道。

“小祖宗你小点儿声！别让她们听见。”郭华急忙压低声音道，同时下巴朝左边努了努。

艾婉莹知道，那是另一个卖香水的柜台，和郭华不是一个老板，便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事儿本来也和我们服务员没啥关系，但是老板刚给我们开完会，说是克莫那边说了，选哪个经销商和他们合作，除了实力，还要看哪家经销商服务员的综合素质高……哎呀说白了就像比赛似的，一家派出两个服务员，人家现场出题考核，哪家得分多经销权就给哪家……”郭华急忙解释。

艾婉莹越听越糊涂，摆摆手道：“那个小姨，你先停一下，你们两家服务员比赛，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别的环节都好说，像是有关香水的知识啊，销售技巧啊什么的，大家都差不多。关键有一项是判断香水成分，这个我们就不行了。老板说了，能拿到这个经销权，每人奖金五千，工资每月涨三百；要是拿不到，别说奖金了，工资每月还要降三百！在我们老板这些服务员当中，就我和金座那边你姜姨两个人拿得出手，但我们在判断香水成分这方面都不行啊！正好小婉莹，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管啥香水，多复杂的成分，基本上一闻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我想让你临时客串一下服务员，代表你姜姨和我一起去参赛！”郭华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出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