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好,今天只是回来看看,找找感觉。如果感觉对了,我就回来复读;如果感觉不对,我就直接去技校。”周际一本正经道。
孙阡陌有些不解:“真的假的啊?这种事也要找感觉?”
“那对呗。这就像两个人谈恋爱,你总得看上对方,找到那种让你心动的感觉才能接着往下谈吧……”周际坏笑道。
孙阡陌知道又被耍了,嗔怒道:“你个死周际,你要再不好好说话,我可真和你急了啊!”
“好啦好啦!我投降!”周际收敛笑容道,“我刚才是看你一肚子气,就故意逗你开心的。唉,这世道,好人难做啊!你还说郑好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我的好心也被人当成驴肝肺喽!”
孙阡陌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好好好,我错了,我改。”说完把餐盒一股脑儿推到周际面前,“喏,本小姐给你的奖赏,都吃了吧。”
周际却没动筷儿,想了想道:“昨天晚上我本想去跑步,但要下楼的时候,忽然感觉很累,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去。后来我想,也许累只是一个我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实际情况是我不想跑步,但我知道这样不对,我应该去跑步,所以我需要一个不去跑步的理由,于是,潜意识里,累的感觉就被我臆想出来了,而且非常真实,好像我真的很累一样。其实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当我不想跑步的时候,累的感觉就出现了,而且越发明显。越不想跑步,就越感觉累。于是理所当然地就不去了……”
孙阡陌难得地没插话,静静地听。
周际见状,接着道:“后来我总结了一下,这也许是人的一个自我麻痹,或者说是自我欺骗系统。因为人在本质上都是好逸恶劳的。累虽然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借口,但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肉体却真实地感觉到了。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不想跑,知道这样不对,潜意识里要找借口,于是累的感觉就真实出现了。之后,当然就心安理得地不去跑了。喏,你看,一个虚构的反应链就这样真实地被炮制出来了,很可怕是不是……”
孙阡陌听后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说郑好的情况也跟这个一样对不对?她明明在理智上知道马军可能有问题,但在情感上就是不愿意相信。这时,她就需要自己给自己找个理由,以支持自己的观点。很可怕的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虽然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对头。”周际听孙阡陌说完,笑笑道,“只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以你的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也是,所谓关心则乱吧……”
“那怎么办呢?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郑好被那个人渣骗?”孙阡陌又着急起来。
周际叹了口气道:“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魔障,那就只有她被骗以后才能真正醒悟,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当事人不真正撞到南墙,感受到疼,就不会回头……”
孙阡陌想了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我今天来找以前的班主任,打算回来复读了。”片刻,周际道。
孙阡陌抬头看周际一眼,笑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周际也笑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孙阡陌没胃口,一边看周际吃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郑好的事。
王墨和父亲商谈好给母亲治疗的事情后,当天晚上,王四海推掉一切应酬回家吃饭,准备和儿子一起劝史凌波去美国旅游。只要史凌波答应去美国,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于丈夫回家吃晚饭,史凌波表现平淡,并没像以前那样高兴。席间,王墨故意提到在美国学习时的一些事情,游玩过的地方,大力夸赞美国的风景名胜如何如何好,末了,仿佛突然想起来似地道:“妈,我看您这阶段在家里呆着挺无聊的,不如到美国去散散心吧?”
史凌波埋头吃饭,头也没抬道:“我感觉挺好啊,没什么无聊不无聊的,不想去。”
“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美国欧洲这些地方您还一次没去过呢吧?我都和我爸商量好了,趁着这段时间事情少,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出去走一走,我来当向导……”
史凌波闻听抬起头,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着王四海。
王四海看着妻子真诚地道:“凌波,小墨说的没错。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咱们一家三口,别说国外了,国内去的地方也少得可怜。唉,都是我忙于生意,忽略了你,想想真是有些对不住你。我都想好了,明天就让小墨去办签证。这次啊,咱们一家三口到美国好好玩一玩!”
“那公司呢?那么多事情,你真能放得下?”史凌波有些怀疑。
“唉,钱是挣不完的。其实有时候想想,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才最重要……”王四海感叹道,“所
以凌波,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王四海说完深情地看着妻子。史凌波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王墨见状高兴道:“太好啦妈!我就知道您会同意的!那个我和我爸的护照都是现成的,就差你的了,我明天就去办!”
气氛很好,王墨故意先吃完,示意父亲和母亲多谈谈心,之后离开了餐厅。王四海心领神会,不停地找话题和史凌波说话。史凌波开始还有些兴致,过一会就明显心不在焉,后来干脆表示累了,把王四海独自一人扔到餐桌前,自己去卧室休息了。
王四海看着妻子离开的身影,叹口气,拿起筷子挟了口菜,想了想又放下,神情痛苦地坐了片刻,起身走向书房。
王墨离开后,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躲在隔断后面偷看。见父母先后离开,各回各屋,王墨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多年的疏于交流,经年的冷漠,已经使王四海夫妇的感情严重受损,并不是一两句话,一次旅行就能修补好的。更何况现在史凌波还处于病中。
王墨刚变好的心情又迅速黯淡下去。但不管怎样,母亲答应去美国了,这就是一个胜利。可是,通过查询,王墨了解到,赴美就医的手续比较复杂,最快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办成。王墨不禁有些担心,怕母亲在这段时间内出现什么问题,就想先让母亲在国内接受治疗,等签证下来了,再去美国。
王四海也同意儿子的意见,并通过关系很快联系好了北京的一家权威医院。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史凌波去就医。
正好办签证有个流程叫面签,到时候需要史凌波本人去使馆。王墨决定到这个环节时,骗母亲说本地的大使馆不能办理,得到北京的使馆,趁机将母亲带到北京,找个理由到医院看一看。
计划好这一切后,王墨决定这几天就在家里陪母亲。一是以防万一。再就是仔细观察一下母亲的言行,到时候为医生提供真实详尽的情况,以便更好地对母亲进行治疗。
温泉中心的事,一切都在稳步向前推进中。路已经修了一多半,全部修完最快也得一个月后。待路修完后,大规模的基础建设才能进行。与此同时,整个园区的规划已基本完成,只剩一些细节需要敲定,并不着急,因为这些工作,也可以在后期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时再逐步完善。
这一个月,真是难得。
王墨本想到美国后再联系韩楚楚,给她一个惊喜,但想了想还是先把带母亲去美国看病这件事告诉了她。自从王墨回国后,一晃大半年时间过去了,两人的联系日渐稀少,有时一周也难得视频一回,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微信上留言。
这段时间,王墨有时也回想起和韩楚楚在一起时的事情。的确,两人当初对彼此是有一些好感,后来走到一起,固然有感情因素,但同在异乡,抱团取暖的原因也占了大半。韩楚楚的父母都是一定级别的公务员,爷爷在位时官至副部,是典型的官宦之家,言谈举止间自带一种优越感和霸气。同时,可能是受家庭影响,韩楚楚性格非常强势,做事我行我素,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这让王墨在韩楚楚面前,时常有一种压抑感,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两人在一起时,感情一直不温不火。尤其王墨现在又遇到了让他心动的吴悠,便不知不觉地对韩楚楚冷淡了下来。
与王墨预料中的一样,韩楚楚反应平淡,表示这周就会从别墅搬出去住。因为王墨一家来美国后,肯定要住这个别墅的,虽然房间也够,但王墨一直没有和父母说韩楚楚的事,所以彼此还是不见面的好。
韩楚楚冰雪聪明,马上就理解了王墨的言外之意,加上本身条件优渥,在学校附近也有自己的房子,所以看到王墨的留言后,就马上表示搬走。王墨看到韩楚楚的留言后,本想虚假挽留一番,想想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当晚王墨就在家里住下,第二天上午回到温泉中心,召集苏媚生李哲杜逆等人开会,表示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接着安排一下工作。具体还是李哲负责酒店日常运营,杜逆负责和道路施工方对接。随后,王墨又找杜逆单独谈了一下,让他千万监督好道路的质量,并督促施工方加快进度,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提前完工,为下一步的基础设施建设争取时间。
王墨和杜逆谈完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市里。在母亲面签前的这段时间,他准备一直呆在家里陪伴母亲。目前对他来说,给母亲治病是头等大事。
王墨刚要出屋,吴悠忽然敲门走了进来。虽感意外,但两人因为有了在山里的那次经历,彼此感觉熟悉了很多,王墨打了声招呼,请吴悠坐下,然后放下行李,给吴悠倒了杯水,随后在吴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你这是要出差?”吴悠看着王墨的行李箱问道。
“啊……也不
是,过几天我准备带我母亲去美国旅游,先做做准备工作。”王墨神情有些不自然道,“那个,吴老师,你来找我有事?”
吴悠顿了顿,爽快道:“那我就直说了啊。是这么回事。那两个学生家长商量后,准备郑孩子去镇中心校读书,刚才到学校问我费用的事,我问了媚儿,知道你刚好在,就急着赶来了。”
“哦……这好办。需要多少钱,你直接找苏媚生就行了。”王墨也爽快道。
“不需要你审核签字什么的啊?”吴悠笑着问。
“不用。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媚生就能做主。”王墨答。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媚儿。”吴悠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
王墨本想和吴悠再聊一会儿,见佳人一阵风似的在门口消失不见,不禁有些怅然。抬手看了看表,十点多钟,时间正好,便想在办公室等一会儿。以苏媚生的精明严谨,虽说自己说了话,但她肯定会亲自来请示,到时候顺便让苏媚生挽留吴悠在酒店吃午饭。但仔细想想,似有些牵强,再加上实在不放心母亲,王墨呆坐片刻,又拿起行李,匆忙下楼。
王墨刚上车,苏媚生就打来电话,向他请示给学生家长钱的事。王墨让她相机处理。放下电话,王墨又想起了母亲的病情,不禁十分郁闷,下意识地松离合挂档,一脚油门大了,Q7强大的三点零涡轮增压发动机一声低吼,车子瞬间便提速到八十,冲过门口直奔大路。好在门口的保安反应快,见到王墨上车时就拉起了杆,否则很可能要撞上。
苏媚生办公室的窗户正好对着大门一侧,能清晰看见酒店门口到大门这部分区域。刚才吴悠来的时候,先找了苏媚生,本来苏媚生可以直接给王墨打电话请示,但她想既然吴悠来了,还是让吴悠去见一下王墨为好。因为两人的办公室挨着,只要王墨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吴悠。
自从上次在山里的经历过后,苏媚生心里就放下了王墨,转而对杜逆生出一份异样的情感来。同时,她也知道王墨喜欢吴悠,那何不做过顺水人情,增加他俩在一起的机会呢?于是,苏媚生就一本正经地要吴悠去找王墨。吴悠不知其中奥秘,以为是正常程序,就去找了王墨。随后,如苏媚生所料,又被王墨推给了自己。但不管怎样,她已经创造了给王墨和吴悠在一起的机会,想必王墨也是心知肚明。
吴悠从王墨办公室回来后,苏媚生就调侃她,怎么没抓住机会,多在王墨那呆一会儿,吴悠嗔怒,说明情况,要苏媚生赶紧办正事。苏媚生略一思忖,觉得还是亲自和王墨说一下比较好,于是起身去王墨办公室,却意外发现王墨已经离开。
苏媚生有些诧异,以她的推测,王墨应该十分珍惜和吴悠在一起的机会,他会留下来等自己这边走完正常程序,那时候就快中午了。到时候,苏媚生挽留吴悠吃午饭,王墨正好顺理成章地作陪。
见王墨离开,苏媚生返回自己办公室,吴悠着急地问:“怎么样媚儿,王总同意了吧?”
苏媚生并未回答,而是示意吴悠到窗前。两人从窗户向外看,正好看到王墨上车。
“哎他怎么走了呀?媚儿,你刚才见没见着他呀?我下午还得回复那两个家长呢!”吴悠见状有些着急。
苏媚生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着吴悠道:“你是担心钱哪,还是生气人家不理你呀?”
“哎呀我这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情拿我开涮!死媚儿,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吴悠嗔怒着作势欲打。
苏媚生笑着躲开,拿起电话,一边给王墨打电话,一边在窗户边看着王墨的车子,一边对吴悠挤眉弄眼。吴悠着急,不敢得罪苏媚生,只得忍气吞声,装作没看见。
“成了。你回去做个类似请款报告的材料,就是他们一年需要多少钱,以及为什么需要这些钱……”苏媚生放下电话,转头对吴悠道。
“哎呀好险!”吴悠望着窗外,忽然失声喊道。
苏媚生被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窗外,却没看到王墨的车子,只看到车子后面扬起的一道烟尘。
“这个王墨,平时看他挺稳重啊,刚才这是怎么了,起车那么快,差点撞到护栏上!”吴悠看着苏媚生道。
苏媚生也收敛笑容,正色道:“你不知道。刚才王总给我们开会,说他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他没说,我也不好问,不过看来事情好像挺急,也挺重要。”
吴悠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担忧。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似乎有些害怕,似乎又有着某种奇怪的吸引力,让她欲罢不能,细细品味,竟然还有一丝甜蜜的味道掺杂在里面。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上了王墨?这样想着,吴悠急忙转过身去,不让苏媚生看到她脸上汹涌泛起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