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一出好戏

两人吃了一会儿，宁成玉看着苏媚生道：“苏小姐，恕我直言，我感觉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所以说你一直是在敷衍我也不为过。但是怎么说呢？大家到这里来，应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吧？这既是对对方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尊重。苏小姐，您说呢？”

苏媚生感觉到了宁成玉内心深藏的不满，甚至愤怒，同时也为心事被看穿有些愠怒，索性直接道：“你还真说对了。我本不想来，但老妈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不得不来。不过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来，与对方是谁并无关系。也就是说，这只是父母们的一厢情愿。从这个角度来讲，谈不上我在敷衍你，也谈不上你带着十足的诚意，因为咱俩都是受害者……”

“你说的理由好像也能站得住脚，虽然有很多诡辩的成份在里面。”宁成玉淡淡一笑，压制住内心的不快，因为他对苏媚生越来越感兴趣了，也可以说，是越来越喜欢了，因此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怎么说呢？今天这件事，对你来说，受害的原因来自你的父母。而对我来说呢，原因应该是来自你。因为不管怎样，我都是带着一颗真心来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当初就根本不想来。不过……鉴于你如此坦诚，我还是决定最大限度地原谅你。”

苏媚生觉得这个宁成玉也挺有意思，于是展颜一笑，说话也放松下来：“其实说实话，我对你还是心存愧疚的，因为你是一个不知情的受害者，比起我来肯定要惨一些……”

“相对于结识你这样一位让我心仪的朋友，我所受到的伤害根本可以忽略不计，我甚至还要感谢它。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让我受伤的机会，我就不可能结识你，更不会有和你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们就不要有什么顾虑了，都回到真实自然的状态来吧。来，让我们干一杯！现在我们就是两个不期而遇的陌生人，机缘巧合，没有任何目的地偶然在一起吃顿饭。”宁成玉说完笑着举起了酒杯。

不得不说，宁成玉是一个很会交际，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变被动为主动，而又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的一个人。至少现在，在苏媚生看来，宁成玉已经不像开始见面时那么蠢笨讨厌了。这样的人，做个普通朋友还是令人期待的。这样想着，苏媚生也放松下来，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苏小姐负责财务工作，肯定经手过不少招投标。我也在财务总监的位置上做过三年，对招投标工作也算熟悉……”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宁成玉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总觉得，招投标就像是两个企业在相亲，第一种情况就是投标企业的方案正好适合招标企业的要求，而招标企业开出的条件也同样令投标企业满意，类似于一见钟情，那没什么说的，自然就成了；第二种情况是双方在大体上达成一致，但有一些异议，彼此做出妥协让步，经过进一步磨合，也大多能够合作成功。就像是两个对彼此基本还算满意，但又不是十分满意的相亲对象，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也多半能修成正果；第三种情况呢，就相对惨一些，投标一方精心准备，满怀信心而来，但招标方早已有了中意的公司，或者由于种种原因已经内定，但迫于压力不得不走个形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投标方的方案根本没入招标方的法眼，那就算了；如果投标方的方案比已经定完的那家好上许多倍，招标方虽然十分满意，但又无法改变，这是最令人遗憾的。我觉得我们俩的情况，就有点和这种情况类似……”

不能否认，和宁成玉在一起还不是十分让人难以忍受，渐渐地，苏媚生竟然有了放松甚至舒适的感觉。的确，宁成玉这个人就是长得惨了点，抛开人品等因不了解尚无法确定的方面不谈，他还不是十分令人讨厌的。这样想着，苏媚生就有些于心不忍，正在纠结是不是让吴悠终止行动，却听见“咔咔咔”一阵高跟鞋响，抬头一看，只见吴悠戴着火红的假发，一脸夸张的浓妆，黑色的半袖皮衣和超短皮裙尽可能地露出了该露或者不怎么该露的肉，一双超高的红色皮鞋，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正一步三摇地快步走过来。

宁成玉背对着门，并没有看到吴悠，但看到餐厅里众人的眼光一时都被身后吸引，也不禁回过头来想看个究竟。苏媚生趁机向吴悠频频使眼色，但吴悠却以为是行动的信号，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抬手对着宁成玉就是一耳光，声色俱厉地吼道：“你这个人渣，竟然背着老娘在外面找女人，你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吗？！”说完又将桌上的一杯酒泼到宁成玉脸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可怜宁成玉一脸懵逼，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就连遭重创，出于本能一边躲闪一边不解地问道：“你是谁？怎么回事……你认错人了吧……”

本来餐厅里的人就被吴悠一身夸张的打扮吸引，这下更像是炸开了锅，有好事者拿出手机要拍照，宁父宁母以及苏媚生的母亲及小姨也都一脸错愕地围拢过来……吴悠见状，知道不能恋战，指着宁成玉道：“你给我等着，老娘跟你没完！”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宁成玉反应过来，急忙快步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你给我站住！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吴悠落荒而逃到门外。坐在出租车上，穿着牛仔装，戴着墨镜等在大门外面的杜逆见状，赶紧叫司机开过去，吴悠麻利上车，待宁成玉追出来，出租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成玉正喘息间，苏媚生及双方家人也都赶到了门外。宁成玉张口解释，又感到百口莫辩，苏媚生根本不给他机会，佯装生气地瞪了老妈一眼道：“我直接回单位了。”说完扬手叫了辆出租车，也绝尘而去，只剩下一干人等在门口发呆。

早在见到孙阡陌和郑好时，邱栋就怀疑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因为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过当时邱栋也没太在意，毕竟这种事也是的确存在的，虽然概率很小。直到看到郑好的母亲齐亚波来给郑好送饭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因为郑好和母亲长得非常像，也就是说孙阡陌和齐亚波也长得非常像，活脱脱的一对母女。然后他又找机会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孙富和李淑芬，发现他俩和孙阡陌根本就不像。由此邱栋猜测，孙阡陌极有可能是孙富夫妇领养的，而她的亲生母亲，应该就是齐亚波。

之后，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邱栋通过内网查了一下孙富的户口，没发现什么问题，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栏，分别填的是父女和母女。也就是说，在法律上，孙阡陌就是孙富和李淑芬的亲生女儿。产生这样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当年上户口，或者在医院办出生证明时，孙富找人动了手脚。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真相只有齐亚波和孙富夫妇清楚。因此，当孙阡陌打电话来求证时，邱栋思前想后，最终也只能是敷衍。因为不管真相如何，一切最好等到孙阡陌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放下电话，邱栋想了想还是给周际打了个电话，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和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周际这几天正为沈至洁的事情心烦，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听着听着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末了问道：“邱哥，那你说阡陌到底是不是领养的？”

邱栋笑笑道：“以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领养的。但凡事要讲证据，所以除非孙富夫妇或者是郑好的母亲说出实情，否则咱们还不能下最后结论。”

“那你周一怎么回复阡陌呢？”周际有些担心。

“还能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呗。”邱栋答。

“你以为阡陌会相信吗？”

“这就不好说了。”邱栋想了想道，“以我的判断，她不弄清真相，应该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小际，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周际沉吟片刻道：“我的结论和你的一样，以她的性格，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清事情真相的。”

“所以，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邱栋叹了口气道，“毕竟高三了，而且她还是复读，我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她的学业，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多留意她一下，必要时好好开导开导她，免得出什么事。”

周际道：“这个自然。但以我对阡陌的了解，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她都应该能挺住。”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邱栋长出一口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际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邱哥，你说如果一个贪官收了很大一笔钱，他怎么才能做得天衣无缝，不留下一点痕迹呢？”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方式，而且现在洗钱的渠道也多……”周际话题转换得有些突然，邱栋的思维一时没跟过来。

“我看过一本小说，挺有名的，里面有个情节是犯罪分子把钱用塑料袋等防水的东西包好，埋到地下，等风声过了再取出来用……邱哥，你说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吗？”

“可能也会有吧？我听说有的贪官为了放贪污收贿的脏款，会特意买栋楼……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好玩，随便问问。”周际敷衍道。

放下电话，邱栋心中暗想，这小子一定是又碰上什么事儿了。

这段时间，艾婉莹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开始是在班级学不进去，在她的极力要求下，父母妥协，同意她在家里学习。母亲白天去商店，父亲上班，家里很静，没人打扰，艾婉莹本以为自己能学下去了，但她发现还是不行，就是进入不了学习状态。

艾婉莹想和父母

说，但又怕遭到他们的冷嘲热讽，想想还是算了。和学校几个要好的朋友倾诉，但也没解决什么问题。况且高三了，人家都争分夺秒，往往聊不了几句就忙着学习去了，艾婉莹也不好意思打扰，耽误人家太长时间。

艾婉莹只得把满腔苦恼向孙政达倾诉。孙政达十分担心，问了学校的心理医生，医生表示，艾婉莹可能是得了轻度的抑郁症，要及时进行心里疏导。孙政达把意见反馈给艾婉莹，艾婉莹非常排斥，她只是觉得自己暂时进入不了学习状态，其他方面都没有异常，根本不需要心里治疗，更别说得了什么抑郁症了。

孙政达干着急没办法，就听从医生的建议，劝导艾婉莹，让她暂时不要把学习看得太重，尽力就好，找一件她喜欢做的事去做，调整一下心态。艾婉莹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在实在学不下去的时候，查找一些关于香水方面的资料，或者到表姐的柜台去品味新进的香水。每当这时，她都会感到非常快乐。

从小艾婉莹就对味道非常敏感，比如同一道菜，她在吃过几家饭店后，就能品味出这几个厨师放的调料的不同。一种饮料，事先不告诉她是什么，她经过品尝，也基本能说出里面的成分和含量。后来艾婉莹对香水情有独钟，没事就喜欢收集各种牌子的香水，渐渐地，只凭嗅觉，她就能区分出不同品牌香水之间的差别。后来表姐到香水专柜做服务员，她更是如鱼得水，没事就去表姐那“蹭味儿”，表姐也把用于给顾客展示的香水每瓶都留给她一点点。这些香水都非常昂贵，艾婉莹是买不起的，但在表姐的帮助下，这几年她竟然也攒了不少。

星期天，艾婉莹和孙阡陌相约去逛街，两人在商场溜达了一会儿，中午去美食城吃了点小吃，孙阡陌没什么心思，就先回家了，艾婉莹则去了表姐的柜台。

因为王丽娜家姐妹多，王丽娜是老小，所以艾婉莹比大姨家的表姐郭华小了十多岁。郭华非常喜欢艾婉莹这个文静敏感的小表妹，每次艾婉莹来，她都非常高兴。一是没有客人时两人可以聊聊天，消除寂寞，再就是艾婉莹凭借嗅觉方面的天赋和对香水的独特理解，有时还能帮她卖货。

艾婉莹来到香水专柜前，郭华正忙着接待顾客。两人点了下头，就算打了招呼，艾婉莹一边闲逛一边留意表姐这边的情况。很快，她意识到表姐遇到了难题。

顾客是一对身着名牌服饰的俊男靓女，一看就非富即贵。此刻，两人的意见稍微有点分歧。男人道：“要不咱们就不在这儿买了，等你回北京再买吧。”

女人不满道：“那我这两天用什么？”

男人：“你不是说明天就要回去吗？”

女人：“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早走吗？我在这碍你事了是吧？”

男人急忙陪笑：“你说什么呢？我巴不得你留下来陪我哪！那好，那你明天就别回去了，好好在这陪我呆两天。”

女人：“在这陪你，那我没有香水用怎么办？”

男人苦笑：“亲爱的，咱买啊，咱们现在不就是买香水来了吗？”

女人撇撇嘴：“这几款香水，我都不怎么中意……”

男人：“亲爱的，这可是春城最高端的商场，再说香奈尔的香水，咱们国内就那么多款，在这儿买，和在北京买，都是一样的……”

女人看了郭华一眼，也不避讳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对这个服务员不太满意，我本意是让她帮我挑选一下适合我的香水，但她好像缺乏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和训练，说不到点子上……算了，我还是明天回北京再买吧。”

郭华闻听有些不高兴，这个女人，也太难伺候了，索性不理，仍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看着两个人，仿佛没听见女人说的话。

艾婉莹在一旁看着，忽然发觉这两个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正是自己在麒麟酒店举办篝火晚会那晚，临时客串当服务员时服务的客人。那个女人，据说是一家大公司的千金，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当时给艾婉莹的感觉就有些骄横跋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眼见这单生意要黄，郭华虽然对顾小乔有看法，但毕竟事关提成，也不禁有点儿急。而且，从这对男女的穿着打扮来看，绝对是标准的高端消费者。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不怎么差钱儿，只要相中了，不但买起东西来干脆利落，如果遇到土豪，还有可能卖个大单。想到这里，郭华便转过头，求助似地看了在旁边站着的艾婉莹一眼。

艾婉莹明白表姐的心思，冲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面带微笑地走过去道：“这位小姐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用的是香奈尔品牌的香水吧？”

“对啊……咦，你怎么知道？”顾小乔有些疑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