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权衡利弊

杜逆笑笑道：“正常买彩票，都是到正规的投注站，以机打的彩票为准。黑彩不同，直接到庄家那去买……这么说吧，就是正规彩票，你的钱给国家了，你和国家赌；黑彩是你把钱给个人了，你和个人赌……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吧？”

周际点头道：“我是听明白了。不过……国家肯定是比个人有公信力的。我要买彩票，肯定到正规的投注站去买，干嘛去买黑彩啊？”

“你傻啊？肯定是中奖率高呗！”孙阡陌白了周际一眼。

“不仅中奖率高，玩法灵活，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那可以短时间赊账。不过之后要账的过程，和高利贷基本一样。所以，这黑彩和高利贷一样，害了很多人哪！”杜逆叹口气道。

“那就没人管了吗？”周际有些不服气。

“这就和高利贷一样，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打黑彩的人，都是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还很多，再加上处于法律边缘地带，操纵的人背景又很强大，所以……”杜逆叹口气摇摇头。

一时三人无语。

天气炎热，午后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但街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一间挨一间的商铺，表明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只是在看不见的暗处，总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实在不行，只得让王总破点财了。”三人闷头走了一会儿，杜逆忽然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孙阡陌兴奋地接着道，“反正王墨有都是钱，让他把蒋三欠的高利贷还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周际认真地想了想道：“我看这个办法可行。那个杜哥，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和王墨说，我和他说。”

“也好。”杜逆笑着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只不过我们得要先找到蒋三才行。而且，也要争得他同意……”

“这倒是个问题。”周际面露难色道。

孙阡陌看了周际一眼，笑道：“什么问题啊？要我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像咱们刚才分析的，只要把蒋三欠的高利贷给还了，他肯定会答应做证人的……”

“那也得能找到他呀！从目前情况看，这小子肯定是躲起来了，要找肯定有难度……”周际打断孙阡陌道。

孙阡陌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周际道：“这世上还真有智商像你这么低的人吗？”

周际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在那里。杜逆看了一眼周际，又看看孙阡陌，笑了笑没言语。

“笨蛋！蒋三不好找，他老婆不是现成的吗？”孙阡陌终于忍不住道，“咱们只要说动他老婆，他老婆肯定就会让蒋三主动找咱们。”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周际恍然大悟道。

孙阡陌撇撇嘴，傲娇道：“这就叫世事洞明皆学问。”

孙阡陌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喂，你干什么去？”周际在孙阡陌身后叫道。

孙阡陌回头，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道：“当然是去找蒋三他老婆啦大哥！”

“咱们现在就去呀？”周际看了眼孙阡陌，又转头看了看杜逆。

“当然啦！事不宜迟，不然再晚一点的话他老婆咱们都有可能都找不到了。”孙阡陌道。

杜逆笑着点点头道：“我同意阡陌的观点。咱们刚才也都看见了，蒋三家的面馆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如果蒋三还不上钱，她老婆那边又撑不住，说不定两口子一商量就一起跑路了，到那时候再找他们可就费劲了。”

“那他老婆要是信不着咱们怎么办？”周际有些担心道，“这样一打草惊蛇，那蒋三说不定跑得更远了。”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呀？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要去试一试，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孙阡陌瞪了周际一眼道。

杜逆看着不远处的面馆，笑了笑道：“不管能不能说动蒋三老婆，都是一件好事。”

周际又有点懵。

孙阡陌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能说动他老婆固然好，到时候蒋三就会主动找咱们，万事大吉；如果说不动，蒋三那边高利贷逼债，这边他盗窃的事情又东窗事发，他肯定要着急跑路的，只要他一动，事情就好办了。”

“对呀！他躲着咱们不好找，他如果要跑路，肯定要先回趟家，就算他不回家，咱们只要跟着他老婆，就一定能找到他！”周际终于也明白过来。

城南村村部，村长徐猛办公室，徐猛和村书记冯元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茶几上茶杯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冯元看了徐猛一眼，拿起茶壶，徐猛摆了摆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又拿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了小半杯。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猛长长吐口气，把头尽可能后仰，靠到沙发上，又蓦地坐直身子，直视着冯

元道：“老冯，我他妈的有可能真要完蛋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冯元急忙摆摆手，一脸诚恳：“老徐，虽然咱俩斗了十多年，但你知道我这个人，在共同利益面前，我向来是以大局为重的。我对天发誓，这次火灾之后，我绝对没搞小动作。所以，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要怪，你也得怪你那个北京的亲戚。还有，就是和盛世集团争夺咱们村土地承包权的人……”

“也是。”徐猛后悔莫及地使劲拍了一下大腿，“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答应我那个亲戚了呢？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冯元径自倒了一小口，仰头喝下，看着徐猛笑笑道：“还能是什么迷魂汤？钱呗！这次你要是真完蛋了，那我这个书记也准保不住喽！老徐呀，咱俩算计了一辈子，没想到这次让你那个亲戚给算计了！”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他也就是牵个线搭个桥。再说了，当初收钱的时候，你不也是乐得屁颠屁颠的吗？！噢，现在出事了，全怪我头上了，什么人哪？嘁！”徐猛也起身倒了半杯酒，一口喝了。

当初楚卓从陈香那得知城南村温泉的价值后，急忙和总部打报告，力争上马这个项目，但总部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后来，盛世集团要和城南村签订土地承包合同，楚卓急得不行，便以一己之力想方设法阻止。

在顾小乔的大力帮助下，通过近乎大海捞针的搜索，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代表天成集团和城南村村主任徐猛接触的人。这人名叫韩成，京城一家规模不大的企业老总，天成集团的二级供货商，恰巧是徐猛的一个远房表弟。

楚卓和顾小乔商量，让顾小乔以私人名义找韩成帮忙做工作。具体就是许以重金，让他说服徐猛，找借口推迟和盛世集团的土地租赁合同签约时间，以一个星期为限。

天成集团可以说是韩成的衣食父母，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业务都在天成那儿，他是得罪不起的。这次老总的千金亲自找上门来，正是一个可以套牢对方的好机会。

虽说顾小乔是以私人名义找他谈的，让他在和徐猛谈时不要透露出是天成集团在插手这件事，有些不太正常。但韩成知道，商场上的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顾小乔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况且自己只是牵线搭桥跑跑腿，就是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到时候也不会殃及自己。

韩成和徐猛虽是实在亲戚，但两人天南海北，多年来并无往来。韩成提了重礼，并特意带着母亲回到城南村，一番努力后，亲情加上顾小乔给的二十万重金，终于拿下徐猛。

韩成按照约定，并没有露出天成集团，只说是京城一家财力雄厚的大公司有意在城南村发展，因时间紧急，只好出此下策。徐猛权衡利弊，认为此事没有风险，只要他能坚持一星期，这笔钱就轻松到手了，之后不管是和盛世继续合作，还是和这家公司合作，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虽然徐猛很想独吞这二十万，但村里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得了的，得需要人配合。尤其是租赁土地这件事，风早就放出去了，村民们也都知道马上就签约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变卦，不仅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得需要村里其他干部的配合。

徐猛找到冯元和村会计，如实说明了这件事。几人一拍即合。只不过徐猛说委托方总共给了十五万。于是达成以下分配方案：顾小乔给的十五万（实际二十万），徐猛得五万（实际十万），冯元五万，村会计三万，剩下的两万给了那两个贫困学生家，每人一万。

借口就是村小还有学生，而村小在租赁土地范围内，学生家长不同意，怕孩子将来失学。

没想到，这个借口还没用上，突如其来的火灾给了他们更好的借口。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麻烦。不管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毕竟在他们村的辖区内，作为村一级主官，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

面对这场蹊跷的火灾，徐猛和冯元分析来分析去，终于意识到可能是京城那家大公司在背后搞的鬼。他们这么做，表面看是给村里找了一个暂时不签约的好借口，但实际上也暗暗表明，他们并不信任徐猛。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在警告徐猛，乖乖地按照约定去做，否则后果会很危险。

“也是，看来应该是京城的那个什么大公司搞的鬼。”冯元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并不十分确定。这些年他和徐猛打打杀杀，分分和和，相互之间就没个真话。

徐猛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愠怒道：“还什么应该是啊？要我看肯定是那个公司的问题。我都问过我那个表弟了，他就是受人之托，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

“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吧？”冯元讪笑着问。

“你拉倒吧！我那个表弟，他家底往大了说也就千八百万，那台路虎揽胜还是二

手的，根本不可能！”徐猛摆摆手，不容置疑道。

一时间两人都不作声。冯元站起身，在地上走了两步，走到徐猛面前突然停下，低头看着徐猛道：“我说老徐，现在可是咱哥俩儿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啦！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咱俩都有可能完蛋！我就不信，你那个亲戚不知道是谁托他办的事儿？！”

“哎呀老冯，这个我真仔细问了，但我那个表弟就是没说，好像是有所顾忌。不过你也别多想，如果盛世真被阴了，那他们迟早是要主动找咱们的。”徐猛自知有点理亏，口气便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

“还考虑什么盛世啊，现在是咱俩能不能保住位置的问题。咱俩被撸了，那还有什么以后啊！”冯元有些恼怒。

“哎我说老冯，是不是给你点儿笑脸了？！”徐猛站起身，拉下脸道，“你以为我不急呀？我他奶奶的比谁都急！但是你想想，就算我追到北京，逼我那个亲戚说出找他的公司，但人家能承认吗？再者说了，咱们做人做事，总得要讲究一些，既然咱们当初收了人家的钱了，那后果就要咱们自己承担，谁让咱们当初贪财了呢……”

见徐猛急了，冯元的气势又弱下来，想了想道：“也是，他们做事，怎么说呢？好听点说叫不按常理出牌，难听点说就叫没有底线。这样的主，不好对付啊！”冯元叹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徐猛也叹口气道，“早知道他们会来后面那手，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他们。唉算了算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还是想想怎么能保住咱俩的位置吧！”

冯元点点头，正色道：“我托人问过消防那边了，说是人为纵火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俩的责任就会小很多，到时候顶多背个处分。但是现在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咱俩不能自证清白，现在这个形式你也知道，这个坎，咱俩恐怕是很难迈过去了……哎对了，你和派出所那个老刘关系不是很铁吗？让他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尽快抓到那个放火的人……”

徐猛摆摆手道：“你拉倒吧！那个老刘，吃吃喝喝扯蛋还行，破案简直就是个饭桶！再说了，就算他肯帮忙，但破案得需要时间哪，等他们抓到那个纵火犯，咱俩这边的黄瓜菜早凉了！”

“那怎么办？咱俩就在这儿等着挨刀？我快六十了，干不干这个书记无所谓，老弟你可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啊！就这么在阴沟里翻了船，啧啧！老哥都替你可惜啊！”冯元看着徐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徐猛撇撇嘴：“我说老冯，你就别在这儿跟我假惺惺的了。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想把你老儿子扶上位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但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就算咱俩不急，有人比咱们更急！”

冯元看了徐猛一眼，心想，这小子说话做事貌似大老粗一个，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些年苦心经营，在镇里县上都颇有人脉。这样的人，还是相互之间不撕破脸皮为好。想到这里，冯元打个哈哈，假装生气道：“老徐，你说啥呢！你凭良心说，这些年换届，只要你想干，我那老儿子哪次和你争了？”

徐猛虎视一眼冯元，扬了扬头道：“可也是。这些年跟我争的那几个家伙，下场你也看到了。所以说还算你们明智。”

“那是那是。在咱们城南村，只要老弟你想干，哪还有别人的份啊！”冯元恭维道，接着话锋一转，“对了，我说老徐，你刚才说有人比咱们还急，啥意思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这儿装糊涂呢？”徐猛眯着眼睛看着冯元，“你跟你说老冯，你就这点不好，城府太深，太能装。就这事你真不明白，非得用我说破？”

冯元尴尬笑笑，指了指徐猛道：“老徐你这性子太直，说话也直，太伤人……这事啊，我是拿不准才问的你。你说是不是盛世集团啊……”

“那还能有谁？”徐猛边把身子往前探边说，“盛世的实力，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王四海，据说黑白两道通吃，他能吃这个哑巴亏，让人把到嘴的肥肉抢走喽？所以他们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在咱俩还在位时，尽快把那个租地合同签下来。要是咱俩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再想签约，就会很麻烦。你想啊，到时候他们一是得和新的村官打交道，做工作，再就是还得防着看不见的对手……所以，现在最不希望咱俩出事的，就是他们。同时，为了保住咱俩，他们也许正在花大力气弄清火灾的真相呢？！”

冯元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指着徐猛道：“老徐啊，别人都说你性子直一根筋，做事简单粗暴，要我看啊，你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就这事，你能看这么透，我真服了你了！”

“又跟我这儿装呢是不是？要说花花肠子，谁有你老冯拐的弯多……”徐猛也指着冯元，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