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进退两难

周际仍试图劝说。邱栋摆摆手道：“我赞成阡陌的想法。这样，阡陌，你弄几根你父母的头发，或者是他们抽过的烟蒂、指甲什么的，连同你自己的，交给我，我争取在一周内给你鉴定结果。”

“喏，给你。”不等邱栋说完，孙阡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邱栋，“这里面有三个小包，分别是我和我妈的头发，我爸的是烟蒂，我都标注好了。还有，需要多少钱，我到时候微信转给你……那个，最快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周际被孙阡陌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那边邱栋也有些惊讶，心想这小丫头，看来是铁了心了，不过以她的性格，这件事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越早知道真相越好。这样想着，邱栋接过塑料袋道：“好吧，我去找人做。时间最快也要一周。”

见孙阡陌表情有点急，邱栋接着解释道：“如果只做一次实验，最快八小时就可以出结果。但为了确保结果准确，尤其是在做非亲子关系鉴定时，就需要非常谨慎，常规做法是要由两名不同的工作人员先后做两次实验……你们也都知道，这种实验，一般是分批次进行的，这就需要时间，一般来说得四天时间，加上最后的计算分析评估，最快也得一周。”

“都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能不能有特殊情况需要加急的？我可以多付钱。”孙阡陌有些嫌时间长。

邱栋看了孙阡陌一眼，有些无奈道：“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我们办案，这时候可以要求鉴定人员加班加点出结果，至于其它情况嘛，还真不好说……这样吧，我有一个同学在省厅做法医，我看他有没有办法……”

邱栋说完就打电话，遗憾的是，同学正在北京学习，帮不上忙。孙阡陌炽热的眼神黯淡下来，显得很无助。周际见状道：“要不然你就直接问他们……不行，这太残忍了，呵呵呵，就当我没说噢……”

“这也是个办法。”孙阡陌脱口而出，旋即神情又黯淡下来，喃喃道，“只是……唉，算了，还是等结果吧，我问不出口！”

“我赞同。”邱栋点头道，“这样直接问太伤感情了。”

周际想了想道：“现在阡陌已经成年了。如果阡陌真不是他们亲生的，我觉得他们应该主动告诉阡陌真相。他们现在还闭口不谈，难道要瞒阡陌一辈子？这对阡陌无论如何都是不公平的。所以我想，问问也……当然了，如果阡陌是亲生的，那可真就太伤感情了，所以……还是不问的好吧……”

邱栋笑笑道：“大多数养父母都会在这件事上挣扎，顾虑重重，怕说出真相后孩子会离开他们，去找亲生父母；或者即使不去找，感情也会变淡，有了隔阂。但无论如何，我都认为他们应该说出真相，否则对当事人实在不公平……具体到这件事情上来，如果阡陌真的是被领养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不想说出真相；二是他们最终会说出真相，只是他们现在也在进行思想斗争，或者还没想好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但不管怎样，我都建议阡陌还是不要直截了当去问，无论真相如何，这样做对彼此的伤害都太大了……”

“我现在想的是，鉴定结果出来了，阡陌真的是被领养的，那阡陌你打算怎么办？是和他们挑明，还是继续装糊涂？”周际看着孙阡陌问道。

孙阡陌躲开周际的目光，沉吟片刻道：“这个问题，我现在还真没想……应该是不会挑明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急着知道真相呢？你只要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不就得了吗？这样彼此都不会痛苦……”周际道。

“这样做不就是自欺欺人吗？知不知道真相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后怎么办是另一回事，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邱栋拍拍周际的肩膀，正色道：“周际，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我赞同阡陌的观点，就这么定了，你就不要再劝她了。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学校复读了？”

周际点点头。

“那就好。”邱栋喝了口酒，由衷道，“我真心希望你们都能顺利解决好自己面临的事情，尽快回到正常的学习状态，争取在明年的高考中考上理想的学校。”

“我也想，可是最近事情有点多，尽力吧。”孙阡陌叹口气道。

“也是。”周际也叹口气道，“唉，不知道郑好那边怎么样了？”

孙阡陌面有愧色道：“这几天光想着我自己的事儿了，就没顾上她。不过我已经和她母亲说好了，如果郑好那边有情况，她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邱栋点点头道：“目前她贷款才十多天，按常规应该到月末才会有可能网贷，然后再一个月的偿还期，之后循环往复，一般来说没有半年时间，钱不会滚动到一个大的数目，她也就不会有危险……所以，咱们目前还是把阡陌的事情弄清楚，郑好那边可以先放一放。”

见两人点头，邱栋想了想又道：“我手头的案子，极有可能牵涉到马军，所以我想通过郑好弄到马军的犯罪证据，这样就把阡陌拉了进来。唉，阡陌，你的烦心事够多了，我建议你暂时就不要管这件事了，我会处理好的。”说完以探询的目光看着孙阡陌。

不等孙阡陌回答，周际道：“现在看来，阡陌想退出去也不可能了，那个郑好……弄不好就是她的亲姐姐或者亲妹妹，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孙阡陌有些烦躁地摆摆手道：“哎呀，先不说这件事了，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吃饭！”

史凌波苏醒后，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有时在床上一躺半天，不言不语，有时突然发起脾气来，扔枕头摔水杯砸电视，把屋里搞得一塌糊涂，有时甚至以头撞墙，或欲割腕自杀，开窗跳楼，以至于医院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并建议家属尽快把史凌波转到专业的神经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在他们看来，史凌波无疑是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必须尽快得到专业的治疗。

王四海遵从医生的意见，将史凌波转院到北京最好的神经精神病医院。经专家会诊后，一致认为是得了精神分裂症，而且很严重，应该马上进行治疗。

王四海同意专家的意见，准备就地住院治疗。王墨却心有不甘，给美国的专家发过去史凌波发病时的一些视频资料，专家也表示，基本上可以断定，史凌波是得了精神分裂症。

在陪护母亲期间，王墨查阅了大量神经精神疾病方面的资料，也觉得母亲很可能是患了精神分裂症。同时，他也看了几部有关这方面的电影，以期更直观地感受一下这种病症。没想到，在看一部这方面的电影影评时，提到了一种和精神分裂症非常相似的病症，一种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门冬氨酸受体抗体增高症。这种病症往往急性发作，以癫痫症状开始，死亡率很高。

看到这里，王墨忽然想到母亲在楼梯口倒地抽搐的一幕，那不正是癫痫病发作的典型症状吗？！如果是这样，那母亲也有可能得的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而是这种罕见的疾病。王墨急忙和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王四海不置可否。两人又去找专家，专家表示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概率极低，而且目前国内对这种病基本没有研究，更别说治疗了。

两人听得明白，专家的言外之意就是，史凌波得的就是精神分裂症，不可能是这种罕见的病。父子俩商讨很长时间，也没能达成一致。王四海倾向于专家的意见，而王墨则要带母亲去国外，找这方面的专家确诊之后再说。最终，王四海同意了儿子的意见。毕竟不管怎么样，他和史凌波的感情还在，他也不想妻子被误诊，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试一试为好。

王墨决定，等签证下来，他就立刻带母亲去美国诊治。

那天苏媚生从酒店出来，打车拐了两个弯，来到附近事先定好的一处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偏僻小区，和等在那里的杜逆吴悠汇合。当初策划这件事的时候，吴悠搅完局后如何安全离开，成为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吴悠必须要顺利脱身，不能被人抓住，而且一行人不能被人查到行踪，否则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宁家为当地富商，虽说不上手眼通天，但肯定还是有一定能量的。

考虑到吴悠搅完局后从酒店出来，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打到车，而如果杜逆直接开车去接，又怕留下后患。现在不管哪个城市，摄像头遍地，轻易就能查到一辆车的来龙去脉。而用假的牌照是犯法行为，行动时临时摘掉车牌又太麻烦，搞不好遇到交警更危险，所以二者皆不在选择之列。

苏媚生和吴悠在那里不断提出奇葩方案，杜逆微笑着倾听，并不发表意见。苏媚生提出一个自认为可行的方案：他们三人开公司的面包车回去，把杜逆的摩托车拉过去，之后由杜逆骑换上假的牌照的摩托车接应吴悠。

“用不着搞得这么复杂吧？再说了，杜逆接到我后，必然要到停放面包车的地方去，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如果人家追查起来，不还是一样可以找到踪迹？”吴悠并不赞同。

苏媚生得意一笑：“那里是我老家，我地形熟得很，停车的时候，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偏僻小区；或者可以把车停在郊区某个没有监控的路段都行……”

“那到时候我走了，你怎么办？”

“到时候咱们定一下地点，完了我去找你们。”

吴悠想了想道：“你还是别来找我们了，以防泄露行踪。我看到时候你就直接去车站，坐车回春城。我和杜逆开面包车回去。这样比较稳妥。”

“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苏媚生想了想，长出一口气道。

见杜逆在那里笑而不语，吴悠忍不住道：“喂，杜逆，你在那里鬼笑什么？我们这个方案不够完美吗？”

“是呀，说说你的想法。”苏媚生也忍不住道。

杜逆看着两个大美女，笑道：“我说了你们可别不高兴啊。这个方案呢，原则上可行，也没什么漏洞，不过我就是觉得太复杂了，可能这和苏部长从事财务工作有关……”

“对，你说的有道理，”吴悠打断杜逆道，“我一个朋友，就是从事财务工作的，总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她说一个会计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你们猜……猜不到吧？她说，一个会计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账做到连自己都看不明白，而又没有毛病。哈哈！好玩吧……”

吴悠噼里叭拉地说了一大堆，苏媚生耐心地等她说完后，面无表情地问道：“如果这个方案不行，你还有更好的方案吗？”

吴悠一下子呆在那儿，想了想，又看一眼杜逆道：“这个方案是麻烦了点儿，但好像也不错哈……”

“问题的关键是你到时候如何能全身而退，所以及时接应就非常重要。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杜逆试图采用启发式教学的方法，只可惜两位美女在这方面的智商的确有限，只是点头，却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杜逆实在忍不住道：“咱们不用这么麻烦，到时候我和吴悠坐出租车去，吴悠进酒店后，我叫司机车不熄火，等在路边就行了。”

“对呀对呀！这多简单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哎呀不行！人家司机能愿意在外面等吗？”吴悠一惊一乍道。

“MONEY。小姐……”苏媚生反应过来，伸出手指在吴悠面前捻了捻。

“什么？妈——奶——我去，不就是钱吗？对呀，多给钱不就行了吗……”吴悠终于也反应过来。

之后三人一起开着吴悠的小飞度回到苏媚生老家。自从买了这辆车后，吴悠还从没开着走过高速，这回正好走一趟。据说这样可以好好“拉”一下发动机，省得平时总在市里跑，车速不快，时间长了发动机就不好用了。

对吴悠的说法，杜逆不置可否。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搅局行动终于圆满成功。回来的路上，苏妈电话不断，开始自责是自己看走了眼，没有替女儿把好关；后来又说和宁家沟通了，这事儿完全是个误会，宁成玉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肯定是那个女人认错了人，弄乌龙了……苏媚生则不依不饶，发泄了一通不满，之后顺势要求老妈以后不要乱点鸳鸯谱。虽觉事情有些蹊跷，宁家那边又一口否认，但苏妈一时也分不清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就没了底气，一任女儿在电话那边数落。放下电话，苏媚生兴奋地抱住吴悠道：“这下好了，最起码一个月内，我妈不会再逼我相亲了！”

“那一个月之后呢？”吴悠看了杜逆一眼，促狭问。

“哎你烦不烦？本姑娘难得高兴一回，正想着去哪里请你们吃饭呢……你要再这样，别怪我不请了啊……”苏媚生嗔怒道。

“别别别，我现在就闭嘴！”吴悠说完用手捂住嘴巴。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平安回到春城后，当然要狠宰苏媚生一顿，苏媚生也不含糊，直接指挥吴悠将车开到一家高档韩国料理。

几人边吃边聊，渐渐地，吴悠没有了兴致，时不时走神儿，倒是杜逆和苏媚生两人聊得不亦乐乎。苏媚生见状，冲杜逆使了个眼色，杜逆会意，笑了笑随口道：“昨天我和王总联系了一下，他人在北京呢，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吴悠闻听一下子来了精神，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啊？”

苏媚生一下子笑出声来，道：“我说你刚才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呢，原来魂儿早被某人给勾走了……”

吴悠也不恼，正色道：“我就是有点喜欢王墨，怎么了？我喜欢他我就说出来，不像某些人，明明对对方有好感，还藏着掖着，那叫什么来着？啊对，欲说还休欲拒还迎，心有灵犀却不点通，搞得像朦胧诗似的，累不累啊……”

苏媚生羞红了脸，偷偷看杜逆一眼，没想到正和杜逆的目光相对，两人同进低下了头。

吴悠看在眼里，眼珠转了转笑道：“以后要是苏阿姨再逼着你去相亲，我看也不用我救场了，干脆就让杜逆假扮你男朋友算了，省得我在一旁碍事……”

“你有完没完？”苏媚生嗔怒道，“再说我不结账了啊！”

“吓唬谁呢？你不结，也用不着我，自然会有人结，反正都是你们的钱……哎你别说，这酱汤做的真是好喝，看来贵还是真有贵的理由……”吴悠惬意地喝了口汤，一脸满足的样子。

苏媚生气不过，拿出手机，打开里面的相册，将一张照片放大后递到吴悠面前，凶巴巴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张照片给王墨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