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孺子可教

看完儿子的策划书，王四海心里不禁暗暗赞叹，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按他的想法，这个培训中心，不要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一个酒店，虽然平时对外营业，但毕竟单一了许多。因为城南村有温泉资源，而且离培训中心比较近，他便想着把二者结合起来，打造成一个有特色的集休闲旅游培训会议等功能为一体的中心。

这只是他笼统的一个想法，加之前两任经理执行不力，在租赁土地方面一直受阻，他曾一度想放弃过这个项目。现在王墨的策划，不仅细致，而且格局比较大，一些方面也超出了他原来的想法。

一是王四海原计划租赁一百亩土地，而王墨却计划租赁五百亩土地，其中包括三百亩山地。而且这只是第一期，如果可能，还要扩大规模，建一个高尔夫球场。

二是王四海原计划仍以原来的培训中心酒店为依托，进行中等规模的改造。而王墨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计划放弃培训中心的原有酒店，改在温泉所在地重新建造。同时根据温泉分布情况，在规划地建一些别墅，可供有需要的游客长期或短期租住。同时在已有植被的基础上，大力引进物种，将新的培训中心打造成一个类似植物园的游览胜地。

还有几点是王四海以前没想到的。

一是组建养殖部。用以前的土办法养殖鸡鸭猪狗等动物，以养殖厂和山地放养相结合；开辟水塘养鱼；和当地农民合作，不施化肥，用土办法种植蔬菜玉米及高粱小米等农作物，实现绿色无公害。

二是成立自选超市。所有前来游玩或者举办会议培训等工作的客人，在就餐时都可以自由选择中心自己养殖的动物或种植的植物。具体说就是带客人上山下河进地，自己选猪、选鸡，选鱼，自己选蔬菜，选主食……

三是条件成熟后，可增加丛林探险、野战等娱乐项目，以进一步吸引客人。

王四海放下策划书，不动声色地看着儿子：“你的一些想法是不错，但有的是不是不切实际，执行起来太难了？比如说把酒店建到温泉去。据我所知，那温泉都在山林里，根本没有路和外面相通，周边的地质情况也不清楚……我的想法是把温泉引入咱们现在培训中心的酒店，这样成本就会少许多……”

王墨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父亲，王四海一边看，王墨一边说：“爸，我实地考查过了，城南村的温泉虽然大部分都在山里，但最大的一处到村路直线距离只有三点六公里。我们完全可以以现有的村路为依托，修一条到温泉的路。那里的村路虽然窄了些，但质量不错，是很光滑的沥青路。再有，这处最大的温泉所在地地势平坦，正好适合建酒店。前两天我请咱们市一建的工程师去了，土质结构检测结果非常好，在那里建六七层的酒店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父亲不说话，王墨顿了顿接着说：“咱们市区周边也有几家山庄之类的休闲娱乐场所，但怎么说呢？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一是规模都不大，占地面积有限；二是食材没有特色，不是自产；三是景观以及服务项目都很一般……我相信，只要按照咱们的规划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去做，不出五年，咱们的培训中心一定会成为周边最大的多功能休闲娱乐中心。到时候，不仅可以接待大规模的培训会议旅游等团体，平时以家庭朋友为单位的散客也不会少……等将来条件成熟了，咱们还可以打造一些文化主题公园、场馆什么的，进一步提升文化品位……”

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王四海不经意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遂又收敛神情：“小墨，你说的不错，看来这两年学你没白上。不过，你也知道，前两任经理为什么辞职？就是因为在租赁城南村的土地上迟迟打不开局面。现在，你也将面临同样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摆不平，那以后的一切都是空谈……”

“这我知道。而且我已经基本上有办法了。”王墨毕竟年轻气盛，急于表功。

“真的？”王四海有些不相信。

王墨笑笑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摆平城南村的村长、书记和会计。”

“话是这样说，但前两任经理都没有做到。”王四海听儿子这样说，不免有些失望。

王墨看了父亲一眼，自信满满地道：“这次我找到了合适的中间人。而且……给他们利益输送的方法也比较隐秘，不会出问题。”

王四海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小墨啊，千万不要搞贿赂那一套，不然被查出来可是要坐牢的……”

王墨一脸得意之色道：“您就放心吧。我这次找的中间人在他们村的威望很高，又是村长的叔叔，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我调查过了，在咱们要租赁的那片地里，

村长有个养猪厂，书记有个果园，会计承包了几亩地养殖木耳。到时候咱们高价给他们补偿，这样他们既得到了利益，又不会出说道。这些都由那个中间人去办。这样他们就会更加相信咱们的诚意，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好，小墨，明天开个会，正式宣布对你的任命，然后你就放手去干吧！”王四海又在办公室内踱了两圈，之后坐回到老板台后面的椅子上，想了想道。

见自己的策划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而且上两任经理没有做成的事情，在自己手里即将做成，虽然极力控制，王墨面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骄矜之色道：“对了爸爸，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招两个人帮我，还有就是资金……”

王四海见状微微皱皱眉头，心想儿子毕竟年轻气盛，凡事想得过于简单，这样就会盲目乐观，看不到潜在的风险。王四海本想张口提醒几句，但想想还是放弃了。毕竟自己也年轻过，相比之下，自己在儿子这个年龄，考虑事情还没有他这么周全呢。

儿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一些道理说教无用，一些挫折失败，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会得到血的教训。

来日方长，一代一代的年轻人，不都是这么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吗？这是规律，着急不得，否则无异于拔苗助长。而如果自己参与过多，处处指手画脚，儿子难免会感到处处掣肘，这样更不利于他成长。想到这里，王四海看着儿子展颜一笑，眼神里充满信任道：“我已经说过让你放手去干了。以后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你不必事事汇报，到时候相机行事，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取得了父亲的上方宝剑，王墨踌躇满志地回到家里，兴致勃勃地和母亲汇报。

“儿子，那个苏媚生近来怎么样啊？”史凌波忽然没来由地打断王墨。

王墨这才发觉，母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心里略有不快，但还是笑笑说：“妈，我这阶段忙得脚打后脑勺，一直都没见过她。她……应该还是老样子吧？”

对这个话题，王墨实在避之不及。

史凌波看了眼儿子，神情有些不满：“儿子，公司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你现在还小，明年还要回美国去完成学业。在我看来，你目前不适合过多插手公司的事，还是……还是把妈交待给你的事情办好要紧……”

把交待过的事情办好？母亲交待过自己什么事情？这些天王墨一直在忙培训中心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母亲的确交待过他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想办法尽快把苏媚生从公司弄走。

就是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和猜测吗？王墨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说：“妈，这事着急不行，得慢慢来……再说以我对苏媚生的了解，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爸他，怎么说呢？您要信任他，他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的……”

“看来你也被你爸收买了，”史凌波看着儿子，表情失望至极，“而且，而且你根本没有把我交待给你的事情当回事儿！”

史凌波说完生气地往楼上走，王墨见状急忙满脸堆笑地上前拉住母亲手臂：“妈，您别生气，我是您的儿子，我怎么敢不把您的话当回事儿呢？其实……其实您交待给我的事，我一直在想办法……”

“那你想出来了吗？就知道糊弄我！”史凌波回头看着儿子，嗔怒道。

王墨眼珠一转，装作委屈的样子说：“人家刚才正在跟您汇报，您不是不听吗？”

“你不是说去培训中心当经理的事情吗？这个……这个跟我说的那个有什么关系吗？”史凌波不解道。

王墨暗自一笑，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煞有介事地说：“啥叫有什么关系啊，那关系可大了去了！可以说，没有我去中心这第一步，就没有把苏媚生从我爸身边弄走这第二步……”

说到这里，王墨故意打住，微笑着看着母亲。

“你这臭小子，吊妈的胃口呢是不？看我不……”史凌波走过来做势欲打。

王墨急忙求饶，笑着说：“妈，刚才我不是跟您汇报中心发展的规划吗？您想啊，我们要租赁五百亩土地，还要盖楼、盖别墅，还要引进物种，还要修路……这先期得投入多少钱哪……”

“是啊，我也觉得这投资挺大的……咦？不对啊，这和把苏媚生弄走有关系吗？她那只不过需要做做预算罢了……”

“您想啊，这么大的投资，而我又刚接手，在财务方面没有太多经验，所以对苏媚生来说，她不光只是做做预算，还要随时跟进，做一些具体工作。所以……”王墨故作沉吟。

史凌波眼前一亮：“所以你打算跟你爸要人！”

“我妈果然是火眼金睛！”王墨笑道，“

过两天等预算出来，我就和我爸提。”

“可是……可是你爸他会答应吗？苏媚生毕竟是集团的财务总监助理，听说你爸很器重她，将来要提为总监的，怎么能到一个分公司去呢？”史凌波脸上的喜色又被忧虑取代。

“我也没打算让她在我那长呆。我到时候就说让她到我那帮两个月忙，相信我爸会同意的。”

“就算你爸同意了，可过两个月，她不是还要回集团总部吗？”

“至少这两个月她和我爸接触的时间就少了。而且，”王墨有些阴险地笑笑，“谁知道这两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儿子，咱千万可不能干犯法的事情啊！”史凌波有些担心。

“您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王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史凌波终于放下心来，笑道：“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你爸的一个阴谋呢？”

“阴谋？我爸他有什么阴谋？”王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爸让你到培训中心做经理，这就是他的阴谋。”见王墨不解，史凌波接着说，“儿子，你想啊，我当初让你休学，一是想让你好好养养身体，再就是想让你到集团总部工作一段时间，顺便替我看住你爸和苏媚生。你爸一定是猜透了我的想法，于是先下手为强，让你远离集团总部，到下面的培训中心去，这样你就不能妨碍他们了……”

“不会吧妈？我听着怎么都成无间道了呢？我猜我爸就是想让我利用休学这段时间历练历练……”王墨边听边觉得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反驳道。

一对夫妻，如果相互之间真的这样不停算计，那他们之间还有何感情可言？还有何幸福可言？这样的婚姻，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王墨不禁为父母感到悲哀。

史凌波却没注意到儿子的情绪变化，想到不管怎么样，终于可以暂时把苏媚生从丈夫身边弄走，不禁心情大好，也不再理会儿子，哼着小曲上楼去了。

看着母亲的身影，王墨唯有苦笑。

其实让苏媚生去培训中心帮忙的想法，完全是被母亲给逼出来的。在这之前，王墨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为了应付母亲，他才出此下策。至于父亲能不能答应，那就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墨正庆幸暂时安抚好了母亲，没想到史凌波忽然又从楼上走下来，神情忧虑地说：“儿子，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是有点治标不治本。我看这样，咱们先按这个计划做着，但与此同时，你一定要尽快想一个万全之策，把她从集团彻底弄走，以绝后患。”

“好好好，我尽快想办法。”王墨一听母亲这话，头又大了。

“儿子，这段时间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自己会崩溃。”

“妈，您不要想太多了，没事的。”

“我现在真正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对了儿子，这些天我净琢磨苏媚生的事了，想了几个办法，但都不太可行，可是放弃又有些可惜，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来，你帮妈分析分析，要是咱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你看啊，这第一个方法，就是美男计……”

“什么？美男计？”王墨惊讶得张大了嘴。

“对，就是美男计。”史凌波并不理会儿子的反应，自顾说下去，“咱们可以花重金找一个小鲜肉，让他去接触苏媚生，把她迷得七荤八素，这样她就不会对你爸动心思了。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王墨苦笑一声说：“妈，您这个计策，怎么说呢？从理论上行得通，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就有些难度。比如上哪去找这样的小鲜肉？即使找到了，苏媚生会不会对这样的小鲜肉感兴趣？再者，他们要相处多长时间才会达到您想要的结果……”

“我也想到了这些问题，看来这个计策不太可行。”史凌波黯然说道，不过马上又兴奋起来，“儿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安排苏媚生手下的人，暗中使坏，比如把一个项目的底价以苏媚生的名义卖给对方，然后咱们以此为借口开除她……”

王墨看着母亲，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妈，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再说弄不好可是要触犯法律的。而且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样做有可能会给咱们公司带来很大损失，要是我爸知道了真相，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看来这样也不行。哎对了！儿子，妈还有一个办法……”

看着滔滔不绝的母亲，王墨头大的同时，更为母亲的精神状态担心。他决定找个时间同父亲好好谈谈。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父亲能多关心母亲，多陪陪母亲，消除了母亲心里的魔障，那母亲自然就不会再疑神疑鬼。

可是，这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