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去,他提起水壶将茶叶囫囵地冲泡了一遭便倒入茶盏中,随后重重地往沈瑞面前一放。
杯盖也因着他的动作而被崩起来,最终又砸在杯沿上,撞出清脆的声响,桌案上立刻留下一片细小的水珠。
沈瑞顿了顿,目光从四溅的茶水商户慢慢移开,落到了沈钏海的脸上,四目相对之间,沈钏海默了默声。
半晌,才犹豫着张口试图将话题揭过去,有些僵硬道:“喝吧……”
沈瑞顺着他的目光,重新看向桌案上的杯盏,露出个有些莫名的笑容来,他屈尊降贵地伸出两根手指,将杯盏向桌子另一边推了推。
在沈钏海目光的直视下,嫌弃地甩了甩手指,尤觉着不够般,掏出锦帕细细擦拭了一番才淡淡道:“这洗碗水,您留着自己喝吧。”
春珰端着一盘糕点送进来,见着桌案上一盘狼藉,手中的瓷盘竟一时无从下落。
沈瑞扬了扬下颌示意道:“将茶叶收起来吧,免得不识货的糟践东西。”
沈钏海闻言当即便要瞪眼竖眉,可又碍于春珰在旁边,于是只能怒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沈瑞手指把玩着腰间的玉珏,将下面坠着的流苏解开又绕上,心中生出些烦躁来。
他已经开始后悔将沈钏海带回到院子里了,分明只多了这么一个人,但却吵闹得厉害,就连气息都叫人觉着格外地吵嚷。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花木上,这个时候还兴盛着的花并不算多,大都是些绿叶,在风中一晃一晃地扰乱人眼。
听着旁边试图引起他注意力的冷哼声,沈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想不通透,怎么会有人这样惹人烦。
可是江寻鹤在院子中的时候,便从来没有这般吵过,也从不曾这样叫人心烦。
春珰利落地将桌案上的狼藉给收拾干净,又换了新的茶水来,在院子中重新只剩下两人时,沈钏海才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一副严父的威严来。
沈瑞嗤笑一声道:“得了,与其在我这装模做样,倒不如省些力气将你想问的都问个明白。”
沈钏海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噎了回去,沉默了片刻后道:“混账小子,越长大越没意趣,想当年……”
“别煽情,煽不动。”
沈钏海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那副真情常在的模样,严父做不成,慈父又接不上,便只能公事公办地严刑拷打:“你今日去渡口一事已经在中都内传得沸沸扬扬了,现下便没有半句解释要说与我听听?”
沈瑞端起茶盏看着白瓷上的牡丹嗤笑一声道:“我便知晓,半点新意也没有,父亲既然还能在前面折腾出这般多的花样,便是不急,既然不急,倒不如说说父亲究竟想要听些什么?”
沈钏海倒没有如同平日那般,说话间稍不顺意便要恼,只是语调却很低沉:“沈靖云,这中都之内从没有谁能真正的如鱼得水,你的那些花样最好收一收,否则哪日若是横死街口,也着就是没人救得回你。”
从前沈瑞做得是中都内最最混账的纨绔,每日招猫逗狗,半点正经事都不曾做过。但沈钏海却从来没有同他这般强调过,甚至就连未来家主的位置也一直被稳稳的擎在沈瑞身下,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满中都,甚至是满汴朝的人都知晓,沈家将来就是要落照沈瑞手中的,哪怕他实质上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也照样早晚都会成为中都内最鼎盛的世家掌权人。
但现下沈瑞不过是在楚家的商船中投了一笔钱——至少在外人眼中绝对是这样,甚至绝大部分的人也当真会相信他不过是为了谋得一笔丰厚的钱财。
或许会触动到某些人的利益,但至少目前还远远不到会正面同沈瑞碰撞上的地步,没有任何会想要给自己树起这样的一个仇敌。
除了明帝。
只有他,是始终同沈家站在对立面的,让他这些年所有的谋算与布局都是为了在最合适的时候,拿沈家开刀,给萧明锦谋出一个开阔的盛世局面。
只可惜,还没等到那一天,局势却先行被沈瑞破开了。
“父亲可知我这手中的杯盏金银几何?”
沈瑞忽然开口,沈钏海的目光下意识便顺着他的话落到了他手中的白瓷杯盏上,通透的白瓷上绘着描金的牡丹,在日光的映衬下几乎能折出光来。
沈瑞不待他答,便漫不经心道:“单是这一只便要百两黄金,四只为一套,我手中有六套,日日更换着使用。”
“父亲方才囫囵对付的茶叶更是千金难求。”
沈瑞转过一点头看向与他隔着桌子坐着的沈钏海:“依着我的吃穿用度,父亲便是将沈家交付到我手中,只怕不出百年也要败坏个干净。”
沈钏海不是不知晓沈瑞用度奢靡,府中那些个用度每个月报上来都有七八层是花在沈瑞的院子中的,但具体的数额他却并没有细究,更别说用处了。
他陡然听闻沈家的产业就这么明晃晃地被宣告要败坏个干净,下意识便看向了沈瑞,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后者语调松散但却很坚定道:“让我减少开支是不可能的,父亲若是这般想,倒不如杀了我。”
将沈钏海涌到嘴边的话噎了个干干净金。
若换做是别的世家,只怕现下已经想法子物色新的继承人了,但沈瑞很有底气。并不是因为他同沈钏海当真有什么父子情深,实在是满着沈家就他这么一个妙龄男人。
沈钏海便是现在想要再练个小的,且先不说他能不能生得出来,但是等那孩子加冠时,他人还在不在都是两句话说。
稀里糊涂地将人砸了一通后,沈瑞又从边角处翻腾出了点良心:“父亲也不必忧心,中都的局势我虽然不敢说看得清楚,但总还不至于被蒙蔽了个透彻。”
“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会有,名声重要还是存活重要想来父亲也不会想不清楚,楚家想要个支撑,我想要钱,就这么简单。”
沈钏海默了默声,片刻后沉声道:“便是我可以不管你,但陛下那边你可有什么说辞?沈家原本就是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现下再牵连上楚家,只怕树大招风,死得快。”
沈瑞当真很想告诉他,即便没有这一档子事,沈家也一定会是最先被开刀的。不说别的,但是内外呼应,就够沈家喝一壶的了。
但他最后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说辞没有,但却有账单,陛下若是能给我付钱,我即刻便可同楚家断交。”
中都内那些个玩心眼子的最讲求个隐晦委婉,甚至如陆家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还要讲求些美感,像沈瑞这般专喜欢以暴制暴的,着实是少见了些。
据沈钏海所知,中都这些大世家凑在一处,都寻不出个比明帝还要穷的了。
户部大约还有些钱财,但皇帝的私库可是早在前几年赈灾的时候便被